一池星光(5)
座椅的滑轮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他起身,口气是实打实地居高临下,“你就说将来谁敢用你主持?”
明明是两人,话里话外却单指她一个,堂而皇之地点明了温潇潇有后台肯定有人保她,节目出了任何问题,为了顾大局背锅的肯定是她。
夏星晓的表情很不好,想着就这样吧,彻底摆烂,爱咋咋地。
随后办公室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有人来催,“总监,王台长让您去办公室找他。”
付卫东走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就剩她了。
手机开机,一通通未接来电跳出来,有家里的、闺蜜的、同学的,甚至还有不少是曾经采访过的企业高管,手机震个不停。
都知道了。
最近一条消息弹出来,来自一串没存名字的号码【安全通道,有事找你,温潇潇。】
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夏星晓到安全通道的时候,温潇潇已经在那候着。
通道里没有窗,也吹不到冷气,闷热的空气里一股子霉味。
夏星晓环着手臂靠上安全门,温潇潇循声抬头,将眼前的墨镜缓缓拉到鼻尖,两人身影相对。
夏星晓用黑色眼珠以外的部位回应她,“眼泪干得这么快?”
“你是不是认识海昱科技的文总?”虽然是主动邀约的人,温潇潇还是冷着脸。
“干嘛?”夏星晓被她气笑了,“你托关系都托到我这里了吗?我一不想跟你产生共鸣,二不想跟你交朋友,我为什么要帮你?”
心火涌得厉害,本来就烦,还要见这个始作俑者的宿敌。
她一瞬觉得特别没劲,转身就走,门把手咔嚓转动,温潇潇上前扯住她的手臂,门缝一开一合发出咣当声。
“等一下。”
“你什么意思?”夏星晓抬眼。
“说了找你有事”,温潇潇早就不是总监办公室里的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从包里拿出根儿烟,指尖一个打转,递给她,“我们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节目要是黄了,财经圈我们也不用混了。”
“你也会担心这个?”夏星晓呵笑,不接她递过来的烟。
“废话!”烟嘴又一个打转,温潇潇自己点火。
安全通道空空荡荡的,回声很大。
“这个节目我们两个都有份,况且,你就敢保证以后肯定用不上我吗?”
这句话落下,周遭彻底陷入了沉寂。
夏星晓看着安静抽烟的温潇潇,突然就有了谈话欲,在漫开的烟气中,她上前一步和她挨得很近。
“我有个方案,你想不想听?”
“你托了那么多关系也见不到的文家千金,我去替你道歉,就算拉不回来冠名,起码让她把律师函撤了……”
温潇潇不屑,“你面子有这么大?”
“今天她的热搜能撤,说到底有我一半功劳,你说这半个恩人的面子她能不能给?”
温潇潇吐了一口烟气,“刚才还油盐不进,现在突然这么好心?”
“不是你说的互帮互助吗”,夏星晓草草看她一眼后,把手里的名片塞过去,“作为回报,你要让MUSE总裁发微博给我正名。”
“正什么名?”
“今天的摔跤是意外,绝对不是投怀送抱!”
第 3 章 噩梦醒
挣扎着从可怕的噩梦中醒来,夏星晓发现枕头已经被眼泪打湿了,她蜷缩在大床的一角,瞪视着天花板,仿佛只要再重新进入那个梦里,便会万劫不复。
兀自想起在大学时在一起的日子,她和时砚池隔着八千公里,一个在海城,一个在伦敦,两人在黑暗里各自为战。
故事很老套。
夏星晓父亲买矿破产,卖掉房产举家拮据度日。时砚池母亲抑郁症爆发,到英国治病,他也随之转学到帝国理工,不谙世事的男女在现实中辗转,生出无数的刺,最后无疾而终。
很理智地删除、拉黑、断联、消失。
第三天,时砚池开始满世界地疯狂找她。
黑名单里每天拦截几百个不同的电话、几十条未读的短信、无数个不被同意的好友申请,她在逼自己走出这段内耗,也在逼他放弃自己。
她避开了一切能见面的可能,甚至搬离了宿舍,跟辅导员请了病假,断绝了一切跟共同认识人接触的机会,近乎偏执地离开了他。
猝不及防的见面还是来了,一场重要考试,她出教学楼的瞬间,时砚池穿了件黑色衬衫,仿佛融进夜色里。
时砚池没有一刻比那时更沉默,原本清隽慵懒的眉眼一片淡漠,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海城的冬天黑得很早,路上没有什么人了,冷空气里都是孤独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钻,又酸又涩。
有辆车的近光灯直直地照过来,照到他身上,他背着光,距离她只有一米。
一剎那,满世界都是刺眼的白,夏星晓看不清其他,只能看见他。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抽烟,烟雾袅袅漫在他周身。
对视了几分钟,他抓起她的手把她塞进副驾,她木讷地配合,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开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共处,在分开的一百四十七天之后。
时砚池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单膝缓缓着地,仰头看她,两个人一上一下,一个沉默一个卑微,他恳求道,“求你,别分手。”
“宝宝,给我点时间,你要的我都能给你。”略带疲惫的嗓音代表了他的力不从心,他使劲儿地扣紧她的后颈,像是为自己的承诺做注脚。
房间没开灯,那么黯淡,那么寂静。
那么骄傲地一个人跪在她脚边,夏星晓长久地凝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