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星光(59)
文卓是个能灌酒的主儿,没几轮夏星晓就觉得酒意上头,她闭着眼靠着沙发休息,他听见卫誉的声音。
“晓宇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
时砚池懒着嗓子答,“手机不知道放哪了?”
“我给你打一个。”
很快,熟悉的音乐在角落里传出。
前奏一响,心弦一下就乱了。
忘了从哪一天
我醒来一睁眼
是对你无限地思念
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好像知道你此刻在哪里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
等待下一次再遇见你①
有些歌,好像控制了她的泪腺,让她无端滋生很多触角,细微的感受都被放大。
再睁眼时,时延池的视线就撞了进来。
那里有海,有潮起潮落的碎浪,还有澎湃的湿意,就这么不清不楚地仰头看她。
指甲不断摩挲手心,心口爬上了一只只毛毛虫,她脑子很乱,浑身痒得难受。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端着酒杯坐他旁边,开口就是控诉,“时砚池,你对我不好。”
两人的视线在嘈杂的角落里对上。
“哪儿不好?”时砚池缓缓落一句。
“以前没花到你的钱,现在分手了,还要给你赔钱,我怎么这么倒霉?”她没忍住,眼眶里续了珍珠。
他突然笑出来,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扑在她脸上,一阵酥麻,“刚跟现任吃饭完,就跟前任要分手费,夏星晓,你玩得挺花。”
她伸手固定他的头,“你别晃,我头晕。”
他把她黏在耳侧的头发捻走,“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夏星晓喝的并不多,见风倒是她酒后的常态,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醉的,她自己也分不清。
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副驾,就在时砚池给她系上安全带的瞬间,她脑子一抽,吻上了他的喉结。
时砚池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把她按回椅背,暗哑着警告,“夏星晓,你别招我。”
夏星晓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这个拥抱、这个吻都让她想哭。
人在什么时候会流眼泪呢,在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终于得到回报的时候,在明确感受到幸福的时候,在心疼的时候,在付出了一切仍觉亏欠的时候,在知道人和人分开就再也不会相见的时候,在失望无助内心有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心结的时候,眼泪就会涌出来。
那些在唇齿中难以措辞的无力,反倒没有肢体更善于沟通。
第 31 章 薄荷糖
下午的光线特别亮,阳光细细密密地照进来,落在两人的侧脸。
之后的时间,细细感受他胸膛的起伏,眼泪渐渐止住。
算算日子,她已经好多年没哭过了。
有人说,人和人之间都有一座桥,它是用眼泪做成的,真爱的升华就是眼泪。①
多妙的比喻啊,爱就是很多很多的眼泪;泪水,向来都是最难渡过的河流。
休息室依稀传来钢琴版的《I Left my heart at San Francisco》,音乐如晨雾般娓娓道来。
时砚池的大掌一直覆在她的小腹上,给她揉肚子 ,已经揉了十几分钟,一副她不说停就会继续揉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他下巴靠在她颈窝上,一直在她耳边道歉,慢慢安抚她的情绪。
夏星晓反握住他的手,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抽一记鼻子:“为什么道歉,是你真的知道误会我了,还是今天看我这么惨同情我?”
那天对峙中时砚池的怀疑,让她始终耿耿于怀。
爱是意乱情迷,也是江湖义气,她怎么可能与时砚池的仇人握手言和,那也是她的仇人。
时砚池明白她纠结的地方,大手抚过她的后颈,把她凌乱的长发绾在耳后,两人的额头对在一起。
“星星,对不起,那天你离开之后我就后悔了,但我没有勇气追上去。”
“我们之间不管发生任何矛盾,都是我的错,我都认。”
这句话太渣男了。
阳光穿过她的发丝落在他第二颗口子上,两人在咫尺之间对视,时砚池低头又要吻她,她侧头躲开。
“你想和我一起,你又选择不和我在一起,你没觉得从重逢开始,你整个人就一直特别拧巴吗?”
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家里的情况,夏星晓曾经一度徘徊在抑郁的边缘,那时候没有钱,她就去寻求校医室心理学老师的帮助。
那个老师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影响了你的情绪,你的焦点应该放在控制在自己的情绪上,而不是那个人或者那件事。
她就是靠着这段话熬过了漫长的黑暗时光,可这话在时砚池身上失灵了,他就是她的情绪开关,永远都能左右她。
时砚池没立刻回答,定定地看着她,像是真的在思考她的话。
他侧头想要摸烟,又发现裤兜口袋被夏星晓坐在身下,就这么堪勘地止住了动作,温热的掌心又重新贴上软腰的两侧。
“肚子还痛不痛?”
她摇摇头,眼睛不看他,盯着摸个虚无的点。
“你听过弃猫效应吗?”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孤独。
“一只猫被主人遗弃之后,再遇到新的主人会变得很乖巧,它在新的关系中会变得患得患失,它因为害怕被再次遗弃只能变得小心翼翼。”
心口起伏,长发微凌,夏星晓没有声响地咬紧下唇。
在这个浮躁而快速的年代,快餐式的恋爱太多了,好多人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恋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恋爱,好像只是稀里糊涂地开始,索然无味后又马不停蹄地结束,再去奔赴下一场循环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