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不善(183)
其实早在他得知她骗了他,抛下他一人逃走的时候,他也疯了。
起初是恨她的绝情,后来是担忧她过得好不好,极致到最后,巨大的恐惧日日萦绕着她。
在找到她之前,他所剩的唯一的念想便是,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所以再度重逢的一瞬间,他不受控制地问出了那个最没出息的问题。
你还好么。
柳云诗似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沉默着没有出声。
好,还是不好。
她也不知道。
而此刻,季辞也像是从方才的失智中清醒过来,理智回笼,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她脖颈上的红痕。
青筋暴起的手缓缓抬了起来,手指颤颤巍巍,似是想要触碰一下那些红印。
“诗诗……”
他的手在即将触及她脖颈的剎那,柳云诗下意识偏了下头,同时顾璟舟一把将他的手臂挥开,蹙眉冷道:
“之前来时怎么说的?”
他用匕首直指季辞喉结的位置,“若是让我再看见你伤害诗诗一下,我这刀就会毫不犹豫割破你的喉咙。”
季辞并未反抗。
他回头看了柳云诗一眼,视线缱绻,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方才掐她的左手,握住顾璟舟手中锋利的刀刃。
鲜血瞬间从他紧握的手中溢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柳云诗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想用匕首扎进自己的喉咙。
然而细看下去才发现,他的手紧紧攥住匕首,从刀柄的位置一路滑到刀尖。
鲜血从方才缓慢的流出,到几乎是争先恐后涌了出来,整个刀身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就连顾璟舟,都忍不住微微蹙了眉,“你做什么?”
季辞的手停在刀尖位置,握了片刻,才拿着刀一并将手落下来。
他张开手,将匕首从手心深陷的伤口处取出,扔还给顾璟舟,平静的神色下透着疯狂,却并未言语。
柳云诗不可思议的视线在他面上逡巡而过,忍不住又向他的手看去。
那只好看的手,白皙、细长,肤色冷白,曾经与她十指交握,也缱绻地摩挲过她的耳垂。
只是如今,那手上刺目的鲜血直流,被匕首划出两道皮开肉绽的刀口,深可见骨。
她盯着那只手看了片刻,渐渐蹙起了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
屋中两个男人皆是面色一变,顾璟舟赶忙过来扶住她,季辞冲到门口唤来了戴渊。
那戴渊一进来,看见地下的血先是一愣,视线一一扫过,然后皱眉不悦道:
“这位姑娘不过是普通的孕吐,你的手再不医治,恐怕今后执笔都困难。”
季辞像是没听见一般,只一味对戴渊道:
“替她看,她正难受!”
戴渊原本的眼睛微微弯起来所以才看着慈眉善目,此刻眼角也落了下来,扫了季辞的手一眼,叹了口气走进去。
柳云诗已经被顾璟舟扶到了床边坐着,戴渊要来给她诊脉,她躲开他的手,嗓音沙哑:
“不需要了,我没事,多谢老先生,您还是——”
她视线的余光瞥见正前方那只仍在滴血的手,口腔中又是一阵腥咸。
柳云诗抿了抿唇,才将那呕吐感压下去,虚弱道:
“先替他看吧。”
她一副十分决绝的样子,就好像季辞不先医治,就不让老大夫给她诊治一般。
余光中那只手在她说完后微微蜷了一下,然后她看见他转身坐了下去,将手腕搭在一旁的桌上。
老大夫紧跟着走了过去,放下药箱,拿出一片干净的白色纱布开始止血。
柳云诗看到这里,便收回了目光。
此刻她还在顾璟舟怀中,一时察觉到两人相贴的身体,她略微有些尴尬地坐直了些。
她其实还没有从被找到的震惊中回神,且还是他们两个一起找了过来。
虽说那两人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对付,但这次柳云诗又从他们的相处中,似乎察觉出了一丝不同。
就好像他们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而这个默契的对象,则是……她本人。
她有些不敢想他们都约定了什么,而让她更觉得心烦意乱的,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她被他们一起找到,他们一定会多加防备,日后定然再无逃跑的机会。
难不成就要这样,被他们带回去,然后生下季辞的孩子?
可是之后呢?
顾璟舟从见到柳云诗后,所有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他下意识往她小腹上扫了一眼,不自觉攥紧手心,须臾,又缓慢松开。
“诗诗……”
他的嗓音低低的,语气像是注入了太多情绪而变得黏稠。
柳云诗没有回头,盯着虚空。
阳光照射下,一些细小的颗粒悬浮在空气中。
她现在心里很乱。
顾璟舟又唤了她一声,看她没反应,他伸手过来,似乎是想将她的手包进手心。
柳云诗这次才有了反应,眼睫微微颤了颤,飞快将自己的手拿开。
那反应,就像是避之如蛇蝎。
顾璟舟的手僵在半空,片刻,他虚握成拳,缓慢收了回去。
“诗诗,你是连南砚也不打算要了么?”
他的语气可怜兮兮的,带着一丝哽咽,让柳云诗想起某年暴雨天,她看见的那只被遗弃的浑身湿淋淋的小白狗。
她眨了眨眼,低下头,透过交握的双手,衣衫下是微鼓的小腹。
她张
了张嘴,没发出一个音节。
“可是你之前分明答应要嫁给我,也说好了要同我去西北,你现在是连我也不要了么?我们两个,你都打算放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