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不善(74)
“那你记得抹药, 可别留下疤了。”
“倘若留疤,你会嫌弃么?”
“当然不会呀,从前顾……”
察觉到说错了话,柳云诗蓦的住了嘴。
从前顾璟舟来看她时,身上总是这一道伤,那一道疤的,他自己又不在意,每次都是她替他上药。
但她最多也只能给他脖子上、手背上抹一抹,旁的地方他自己不在意,想来定是留了许多疤。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将来成了亲,脱光了给她看,她定然嫌弃万分,一脚将他踹到床下去。
柳云诗一边脸红地拧他,一边又小声娇嗔,“你知道还不认真上药。”
每当这时候,顾璟舟总是一副得逞的表情,笑得好不得意。
“又在想他么?”
季辞的声音唤回柳云诗的神志。
她轻颤了一下,被他这句话问得莫名心虚,手心不由都氲出了细汗。
察觉到她的反应,季辞轻笑一声,掏出那枚玫粉色帕子,悉心替她擦着,低垂的眼眸神色莫辨。
柳云诗瞧着那个粉色的帕子,小心翼翼道:
“改日我重新给你绣个帕子吧,你一个男人总不好随身带着粉色的帕子。”
季辞动作一顿,看着她明显讨好的眼神,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莫名生气一阵烦躁。
“你也总是用这幅讨好的态度对待顾璟舟么?”
“什么?”
柳云诗愣了一下。
季辞攥着伞柄的手不断收紧,心中也不知是在跟谁较劲儿,耳边自虐般一遍遍想起顾璟舟昨晚那句说他不如他的话。
看向柳云诗的眼神也愈发深。
柳云诗被他的神色吓住,总怕他像那夜一样又凶狠地对她,忙讨好般用一双柔软的柳臂圈住他,在他怀中亲昵地蹭着。
“子琛。”
她的声音婉转清丽,带着一丝缱绻,娇娇地仰着小脸撒娇,“口脂都掉了呢,你再给我涂上好不好?”
那句子琛让季辞身子蓦地一僵,他低头看去,小姑娘的眼尾都有了微微的红,像是被他吓着了,却还拼命对他露出笑意。
一阵风吹过,她身上淡薄的衣衫被风撩起,她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颤。
季辞慢慢回神,长叹一声,轻轻将她拥住,宽大的袖摆替她挡住寒风侵袭。
“对不起。”
他轻叹,喉结滚了滚,又道了句: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是我对你——”
他额头抵着她,低低的似情人间的呢喃,“对你问心有愧。”
柳云诗不懂他的那句“问心有愧”是什么意思,以为他心中总是介意顾璟舟之事。
刚想开口解释,季辞又道:
“以后,可不可以像信任他一样信任我,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怕我,柳云诗,忘了他,我会比他对你还好。”
男人的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卑微。
全京城炽手可热的权贵,众人景仰追捧的季子琛,用几乎恳求的语气对她说,让她信任他,他会对她好。
他的呼吸缠绕在她耳畔,让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表哥,我——”
“从江南回来,我们就成婚可好?”
柳云诗倏地睁大眼睛看向他。
季辞瞧见她满眼不可思议之下掩藏的惶恐,搂着她的手臂一紧,继而又缓缓松了下来,重新牵住她的手,温声笑道:
“你不必急着回应,我等你想好。”
柳云诗看着牵住她的男人的背影,也不知在忐忑什么,心脏跳得飞快,一下一下击打在自己的耳膜中,砰砰响着。
他和南砚很不一样。
南砚似炽烈的阳光,张扬赤城,而季辞则如幽深的潭,冷冽、看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即使他对她所表现得再好,她却总觉得不安,从身到心都带着近乎本能的抗拒。
雨丝笼罩着整个世界,雾蒙蒙的天色压得很低。
柳云诗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滞闷,那感觉像是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一般。
京城的天变了。
本以为战死的顾小将军忽然回了顾家,此消息一出,京城如沸腾了一般。
各种权贵公子哥儿几乎将顾府的门槛踏破,就连许多贵女,也不自觉走到顾府门前,想要再次看一眼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
顾璟舟休息了一刻钟,换了身体面的衣裳,大马金刀往那一坐,派人将李氏和顾锦瑶叫来。
李氏一进门,见到“死而复生”的顾璟舟,当即白了一张脸,哆哆嗦嗦看了顾锦瑶一眼。
顾锦瑶察觉李氏看她,偏过头,似乎想与她从前做的是撇清关系。
李氏暗地里瞪了她一眼,陪着笑看向上首的少年,“南砚回来……”
“柳云诗人呢?!”
季辞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在擦拭,锃亮的剑身泛着冷光。
李氏吞了吞口水,“她、她来了几日就走了。”
“去哪儿了?”
李氏双腿打颤,“不、不知道……”
“不知道?!”
顾璟舟将帕子往桌子上一拍,起身拿着剑就朝李氏快步走了过来。
李氏吓得惊叫一声瘫软在地,“南砚,南砚我是你母亲啊,你不能……”
话音未落,顾璟舟长剑一挥。
李氏只觉手上一凉,下意识看去,一节手指掉在了地上。
她满脸不可思议,哆嗦着抬起自己的手,仔细数了好几遍,忽然大喊一声,晕了过去。
顾璟舟又看向早就吓摊在地上的顾锦瑶,冷笑:
“当初你母亲用这只手扇诗诗巴掌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你呢?可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