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50)
房间的门被敲响。
初澜恍惚回神,走到门口拧开把手。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出现在眼前。
宾馆服务员:“小池哥怕你饿着,让旁边面馆给做的。”
初澜默默接过。
到这里的第一晚,莫池也送来了一碗面,还顺便拿走了他点的两瓶酒。
初澜跟服务员道了谢,等她走后将面放在了桌上。
手机在此时又震了下。
“渡船”头像发来一条消息。
——【趁热吃。】
……
*
三天后,初澜在医院见到了胡晓峰的儿子钵仔,本名胡泊。
长得瘦瘦小小、斯斯文文,戴个圆片眼镜,身上还有股连夜坐火车沾染的“焐味儿”。
看到初澜,原先坐在病床边的钵仔突然站起来,镜片后的眼睛瞪大,惊诧道:“你、你不是…”
他将目光调向莫池。
莫池正在剥一颗桔子,接收到来自钵仔的眼神后,略一点头。
钵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一下欣喜,一下难以置信,一下又有些忧虑。
莫池将桔子剥好递给初澜,示意钵仔跟他出去说话。
病房里都是桔子皮清新酸涩的气味,初澜隐约听到外面的两个人似乎起了争执。
钵仔的情绪明显更激动,大声喊了句什么被莫池打断了。
初澜默默将一瓣桔子放进嘴里。
好酸。
他把剩下的大半个搁在一旁,看向病床上的人。
记忆里精神饱满,开朗健谈的胡晓峰如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面色蜡黄,颧骨向下凹陷着,肉眼可见的虚弱了。
这让初澜又想起他妈临走前的样子,明明前一晚还对自己说,想吃楼下小吃店里的馄饨,结果第二天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初澜一直不喜欢医院,他曾设想过自己的死亡,绝不是浑身插满医疗器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他渴望融入江水、融入山川草木、融入风……
莫池和钵仔回来了,钵仔的表情不太好,相较于刚才蔫了很多。
莫池倒是神色如常,见给初澜的桔子他也没吃,淡淡问了句:“酸?”
“有点。”
莫池点头,将余下的桔子塞进自己嘴里。
另边钵仔调整好情绪后,正式上前跟初澜打了招呼。
言辞间无外乎都是赞美褒奖之词,和对他在专业层面的认可,毕竟对于搞美术的人而言,初澜这个名字都是响当当的。
最后,钵仔由衷道:“初老师,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他又偷偷瞟了莫池一眼,“如果可以,请您再多留段时间吧。”
初澜也跟着一起往莫池那边看,对上莫池眼眸的瞬间,对方将视线错开了。
“我知道了。”初澜道。
……
*
胡晓峰身边有钵仔在,莫池总算松了口气。
在又和钵仔、刘小兵嘱咐了几句后,便跟初澜一起离开了医院。
唐军看着莫池唇边冒出的青色胡茬和深重的眼袋,说什么都不同意他立刻接班,让莫池抓紧时间回家休息,等状态恢复了再来开船。
莫池没强求,临下船前唐军又拜托初澜一定把莫池看住了,别让他瞎跑。
待初澜同意后才目送着两人往莫池家的方向走去。
陈芳草出门给桔林打药没回来,莫池进屋洗澡,初澜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早上他的心理医生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来,他还没顾上听。
内容无外乎是关心初澜近期的状态,以及回复他的疑问。
——初澜把莫池的情况择其重点,告诉了他的心理医生。
【程医生:就你目前说的情况看,对方大概是在遭受了某个巨大打击,或是严重创伤后留下了心理障碍。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真的画不了画,而是由精神应激引起的。】
医生的反馈证实了初澜心中的想法,他轻触屏幕:
【澜:该如何治疗呢?】
对面很快给了回复:
【程医生:最好能带他过来一趟,如果有困难,就他个人而言,心理干预可能比药物治疗更重要。】
【程医生:你说他很崇拜你?】
初澜的手顿了顿。
【澜:算吧。】
虽然这么说有些过于自信,但目前得到的信息的确是这样。
【澜:他当初选择画画,跟我也有一定关系。】
【程医生:那太好了!也许你就是治疗他的良方。】
初澜愣了下。
【澜:我该怎么做?】
【程医生:用新的记忆覆盖掉过去的伤害,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咚咚”声,初澜抬头,声音是来自头顶的。
【澜:谢谢,我大概明白。】
他回复完放下手机,起身离开房间,顺着声音朝楼梯走去。
尽头是一扇门,莫池家的房子总共修了三层,从这里通出去应该是顶层的平台。
初澜来到门边,轻轻一推,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四周一下亮了起来,耳边的蝉声和敲击声都跟着放大。
初澜被阳光晃到,微微眯了下眼,在逐渐适应光线后,看到了莫池宽阔结实的后背。
——他蹲在热辣的太阳下,嘴里叼着烟,手上拿着把锤子,正在修房顶。
刚刚初澜在房间的时候,就发现天花板上有一块湿痕,地上还落了墙皮,应该是那天的暴雨导致的。
锤头精准地敲打在钉子上,叮当作响。
莫池的后背出了一层汗,湿透了他的背心。大臂连同小臂的肌肉突出,绷成一道清晰有力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