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92)
陈芳草听着,一时间莫池低柔的话语竟与另一个声音相重迭。
——“草儿啊草,风吹不折,雨淋不倒。”
陈芳草感到自己被拥入一个结实宽阔的怀抱。
她恍然发现,那个总在自己屁股后头追着她跑的人,不知不觉竟已长这么大了。
“你和我爸都很勇敢,所以我更不会退缩。”
“你们…能不能只当好朋友,就像你和唐军、飞宏那样的。”陈芳草喃喃着说,“郭老师说,初澜就是因为这样才丢了工作,以后你们要面临的困难还会更多…”
“妈。”莫池低低唤了声,“我远比你想的还要更爱他。”
“可…”
“初澜也不是因为这个才丢的工作,他同样比你想的,还要更勇敢。”
风吹不折,雨淋不倒。
……
此时,厨房的门被人叩响,温和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莫池,开门。”
莫池愣了下,第一反应是想先让初澜走。
但怀中的陈芳草却在此时开口道:“你让他进来吧。”
莫池抿唇沉默了下,终是转身打开了厨房门。
初澜走进,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他掀起眼睫,看了莫池一眼,冲他微微牵了牵唇,接着将视线转向陈芳草。
下一秒,冲陈芳草深深鞠了一躬。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陈芳草望着初澜,她忽然就有些明白莫池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人念念不忘。
他的身上永远都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感受,仿佛情绪再混乱激动,在看到他的那刻也会瞬间平复下来,变得宁静祥和。
像拂过江面的一阵清风,像冰河消融后的一缕微澜。
“您担心的没错,选择这条路必定会遭受比寻常人更多的偏见与困难。”初澜直起身,语气里依旧带着和缓从容,“但我会保护他的。”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又从厚密的云层中探出了头。
屋檐上结的冰柱滴答滴答往下滴水,在窗台“啪嗒”溅开,犹如这慢声细语,却落得掷地有声。
陈芳草记得,莫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初雪乍晴的早晨。
那时的自己许下心愿,不求孩子将来一定荣华富贵,但求他此生平安幸福。
“初老师。”
陈芳草松开莫池,也朝初澜慢慢走近一步。
在清晨的阳光里,注视着那双平静澄澈的眼眸。
稍纵,轻声道:“今后,小池也给您添麻烦了。”
……
第49章 最美
莫池又新煮了一锅粥, 初澜带陈芳草去到一楼大厅,不一会儿再次返回,手上多出条毛巾。
初澜将其贴在莫池的侧颊上, 毛巾浸了冷水,莫池盛粥的动作微微一顿, 低声道:“不用, 不疼。”
初澜没说话, 继续帮他敷着。
莫池将碗放下,片刻, 轻轻抬手覆盖在初澜的手背上, 脸隔着湿毛巾贴了贴对方掌心。
他活了二十多年, 初澜是第一个说出“会保护他”的人。
……
早饭吃到一半,郭璞生从楼上下来了。他换了身干净衣服, 黑色西裤配深蓝色衬衫,一扫昨晚落汤鸡似的狼狈模样。
见到初澜、莫池和陈芳草正坐在一个桌上吃饭,郭璞生的脸色先沉了下,但紧接着便看到了莫池脸上未消的巴掌印, 眉梢再次扬起。
“早。”他拉开椅子坐下, 又瞥了莫池一眼,眸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得意,嘴上却仍装作温厚体贴地担忧道, “昨晚那么冷, 你们一夜没回, 没冻坏吧。”
初澜和莫池都没应声。
倒是陈芳草见他来了, 张罗着给郭璞生递筷子盛粥, 让他趁热吃。
陈芳草的眼睛还是通红的,眼角尚未全干, 郭璞生心下当即更有了底,从她手上接过碗时还状似安抚地握了握陈芳草的手。
接着,他再次望向莫池,语重心长道:“小池老板,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气,也很抱歉擅自将你们的事告诉了你母亲。但希望你能明白,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她的不忍心。”
莫池还是不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郭璞生接着说:“你母亲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她现在也年纪大了,你万事都应该多关心她,不要让她再为你忧心。”
莫池给初澜夹了一筷子笋丝,又把煎蛋往陈芳草面跟前推了推,这才慢悠悠掀起眼皮:“我还该感谢您,是么。”
“小池。”陈芳草打断。
“这倒不用。”郭璞生牵了下唇,语重心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郭老师。”这次是陈芳草先说话了。
只见她将莫池推给自己的煎蛋又往初澜那边挪了挪,兀自搅动着面前的热粥。
又过了会儿后,才抬头对郭璞生轻声说,“我跟小池谈过了,他和初老师一路走来不容易,我…祝福他们。”
“大姐!”郭璞生万没想到陈芳草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眼里,像这种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又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女人,是断然接不不了这种事的。尤其还是在这种相对保守,挨家挨户又都认识的环境下,即便自己妥协,也经受不住周遭人的非议。
“我在想,他们都已经够难的了,作为小池的母亲,要是我都不站在他们这边,那不是更不该么?”
陈芳草的声音因为哭了太久变得有些沙哑,神色也很疲惫,但说出的每一句话却又无比清晰,“我男人不在了,一直以来我和小池谁都没有从他爸离开的这件事里走出来,直到初…直到小澜来,我才总算又在他脸上看到了笑容。只要他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