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生活里本该给予他安全感，本该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几个人，很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一个坚强到不需要安慰的人。

顾九京在那几年对他的窥屏里，抽丝剥茧一样发现了他龟缩在冷硬外壳，被暴脾气层层包裹下的怯懦胆小的他。

所以他以一个近乎完美的包容身份出现。

在他闯祸的时候兜底，在他哭泣的时候安慰，在他迷茫的时候指路，在他叛逆的时候告诉他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父母没有给他的东西，没有教他的东西。

顾九京很耐心地一样样补给他。

顾九京对此很有经验，因为他养大了自己的弟弟，他很懂怎么去做一个撑腰的不良家长。

顾九京一直知道谢霄云对时铭的心思，但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他很清楚他们成不了。

谢霄云追时铭的方式，在顾九京看来胜算为零。

只有温和地进入他的世界，不给他产出一点点被侵犯领地的感觉，最后成为他世界的一部分，这才是最恰当的方式，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方式。

事实似乎也证明他是正确的。

时铭开始接纳他，从一开始的反感、厌恶、冷漠、敌视，再到后来情不自禁地依赖，到接吻，到拥吻，到床上……

到恋爱关系即将转变为婚姻关系的时候，顾九京终于发现了一个忽略已久的问题——

养爱人跟养弟弟不太一样。

完全不一样。

他把欲擒故纵那一套用上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时铭只咬了一半的钩就跑了。

至此，顾九京回顾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

比起谢霄云的过分激进，他直接把路走歪了。

他不是在谈恋爱，他是在养弟弟，养儿子……

养的还很成功。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

顾九京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在跟裴宴怀打电话。

事实上，在顾九京描述完问题后，就一直都是裴宴怀在说。

带着几分不太敢明目张胆的笑，叹着气道：“学学你弟弟的死皮赖脸，你死缠烂打久了他就认命了，但你非觉得温水煮青蛙好，结果煮一半青蛙都跑了，你还往里添柴呢。”

“就比如他第一次主动亲你，你就应该主动，而不是一天天跟他玩欲擒故纵妄想把他钓死在你身上，我承认你在耍人方面很有天赋，但你路走偏了。”

“这种人你就应该在回国第一天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恋爱合约作废，你要跟他结婚。”

顾九京听完他的话后，很确定自己这个电话是白打了。

看着窗外的树走了会儿神，收回视线，淡淡道：“嗯，你说的很对，以我对他的了解，不出意外他会抱着前尘尽毁的决心全网摊牌，然后再给我一拳。”

“……为什么？他这么讨厌你？能签恋爱合约的关系，不至于这么恨你才是。”裴宴怀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两人不合，之前只知道他用恋爱合约绑着时铭，他有点惊讶。

“以前年少轻狂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孤家寡人也挺好，所以没给自己留条后路——比如应该让他们宣扬下我这个人其实对爱人还是很好的。”

“确实，现在他们对你的印象基本就一个。”

“嗯，已经在努力修正他对我的不好印象了。”

“有效果吗？”

“有，他觉得我人不错，跟京城传闻里的那个活阎王不一样，甚至觉得他们冤枉我。”

“……那说实话已经不能用不错来形容了，这应该说非常之有效果！”裴宴怀闷笑了几声，挺缺德地来了句，“记得跟你老婆求教下演技，毕竟日子还长，未来你还得演好几十年呢。”

顾九京没说话。

裴宴怀属于是问题不出在他身上，他一点都不急，安慰的话说的像是风凉话：“别难过，只是把老婆养成儿子跟弟弟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那些人还喜欢这样呢，你这都不用教了，多好？”

“……”

“看开点儿，只是拿你当亲人看，又不是拿你当仇人看，也就睡不了，明面上他还是你老婆。”

“……”

“你要是实在想，晚上跟他多磨磨，多哄哄，多用你那炉火纯青的本事钓……”

顾九京冷冷打断他：“你好像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裴宴怀怔了下，皱眉：“我没有听懂吗？”

“我的意思不是他不跟我在一起。”

“嗯？不是吗？那是什么？”

“我的意思他可能没拿我当爱人。”

“……”

“他拿我当亲人，我感觉我像他爹。”

“…………”

长久的寂静，仿佛突然断线了一样。

裴宴怀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道：“你人设崩了。”

顾九京轻轻闭了下眼睛。

烦躁在胸腔充斥了一天一夜，不仅没有自行消化，反而在裴宴怀看戏一样的插科打诨里，最终发酵成绵延不绝的怒意。

他冷声道：“裴宴怀，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很认真地在问你解决方法。”

“……”

多少年了？

快六七年了吧，上次顾九京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好像还是他们联手把那谁送进去吃牢饭那会儿，让他善后的时候别心慈手软。

真是好久没听见这么严肃得让人下意识神经紧绷的语气了。

“我觉得你把问题看的太严重了。”裴宴怀如他所愿地严肃了起来，思索了一秒后，认真道：“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觉得进度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