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亭彦上前一步走到颜礼身边，紧握的双拳显然出卖了他有些惶恐不安的内心。

“大人不信任我是情理之中。”

这一切触犯颜礼底线与逆鳞的矛头纷纷都指向了同一个人。而他是付弋平的亲侄子，从前又是机缘巧合沾了自己舅舅的光这才被引荐给了颜礼。

闻薛亭彦所言颜礼微微抬起下颚，显然是对薛亭彦的自知之明还算满意。

见颜礼依旧沉默不语，薛亭彦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坚定道：“只是自从入大人麾下，属下便从来未曾有过二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知我如今身居高位，绝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

方才薛亭彦那话一出颜礼面上波澜不惊，可心底到底还是有所动容。

一直以来薛亭彦的所作所为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不仅聪慧过人，且处事圆滑世故，是个得力的可用之才。

况且不可置否的是自从薛亭彦为自己所用后诸多事宜他处理的确实得心应手，为颜礼免去了不少麻烦。

但他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又牵涉太广。

不仅涉及齐约，而背后之人更是棘手难办的付弋平。若是薛亭彦与这二人之间藕断丝连，到头来他对薛亭彦的信任只会演变成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免不了日后要为自己的一时心软付出代价。

若这一切只与自己有关，颜礼自然能舍得下这个风险给自己一个试错的机会。

但此事牵扯淮宁，他没有半分行差踏错的机会。

他也决不允许，有人再能够伤害淮宁。

“就算我为一己私欲私心信任于你，可介于你与他的关系，未除后患也不得不早做打算。”

薛亭彦见颜礼对自己以表忠心半晌只得来颜礼如常反应，侧目望向一旁摆放着的匕首。

那把匕首作为通商往来之物，自然是从西域而来。底下官员想来使臣大人思乡情切，特意留下这把匕首借花献佛。

而这把匕首被木格固定在墙壁之上，显然是主人平日里不会用到格外爱惜的样子。

薛亭彦眉眼微微蹙起，额前不禁渗出丝丝冷汗来。他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手指紧紧攥住华服，骨节都肉眼可见的有些泛白。

“属下会像大人证明，以表不二忠心。”

他大步走到墙沿边拔出那把匕首，千钧一发之际，颜礼分明极其敏锐的洞察到了薛亭彦的动作，而后也很快便明白了薛亭彦想要做什么。

他与勒其颇为敏感，自然都心知肚明将薛亭彦的心思猜出个大概来。

可二人在这短暂的间隙尚且还有空能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当勒其飞快望向颜礼时只一个眼神他便全然将自家主子的意思心领神会。

自幼习武之人反应迅速，想要阻止薛亭彦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

可勒其下意识稍稍前倾的身体最终停留在原地，他自然明白颜礼是要他按兵不动的意思。

上好的牛皮特制的外壳在烛火下油光锃亮，薛亭彦抽出匕首的一瞬间那银亮的光辉甚至远远闪进了颜礼与勒其的眼中。

而薛亭彦咬紧牙关，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分明心中惊惧惶恐，偏偏手上动作不停。

他手起刀落便狠狠切下自己左手小指的最后一节骨节，伤处登时鲜血淋漓，脸色顿失血色惨白一片。

颜礼从始至终都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脸色极为冷漠，眼底眸光也消失不见。他冷冷无言，浑身上下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阴寒幽深。

直到亲眼望着薛亭彦断指为证。

断指的左手颤抖的厉害，另一只手紧紧按住抖个不停的手腕试图控制住自己不断的颤抖。身心之上都无法掩饰的痛楚仿佛一触即发，薛亭彦整个人都显得无力又虚弱。

颜礼不动声色的扫过勒其，而后者颔首应过的同时已经大步走向殿门，推开门后吩咐守卫去请太医后又很快折返回来。

现下也顾不上那么多，勒其走到薛亭彦身旁扯过一旁透色的纱帘就缠在薛亭彦血流不止的伤口处止血。

“大人这是何苦呢？”勒其语气寡淡辨不出喜怒哀乐，可手上动作细致，很快就暂且为薛亭彦包扎好了伤口。

第二百零二章 对立面

“国师本意并非如此，大人实在不必如此。”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勒其也松开了薛亭彦被自己紧紧握住的手腕。

有些话永远都不会从颜礼口中说出来，就像薛亭彦此时此刻也摸不准颜礼心中所想。

可薛亭彦固执的抬眼去寻颜礼的身影，他气息不稳，几番嗫嚅想要开口，却带着断断续续的气音。仿佛回响在痛不欲生的绝境中的呼唤，让人不禁想要伸出助他一臂之力逃离破碎的孤寂。

“若没有大人，自不会有今日的亭彦。众人眼中，我永远活在舅舅的羽翼与光辉之下，人人只会冠以我战功赫赫的常胜将军和亲侄子。”他勾唇一笑，有些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是大人给我机会，让我成为薛亭彦。”

颜礼双眼微眯，抬手两指一挥，示意勒其带薛亭彦尚且先进内阁。

薛亭彦被勒其搀扶进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颜礼转而侧头望着面前的字画，若有所思的伸手，从上至下略过整张宣纸。

方才从他手起刀落的千钧一发之际的瞬间，足以分辨得出薛亭彦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当真一片赤诚衷心天地可鉴。

太医为薛亭彦处理好伤口离殿后，昏暗烛火之下，颜礼却忽然能将薛亭彦的真心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