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宁在殿里歇了一会儿，缓过来些方才叫了沈归过来送他去寝殿休息。

可刚出大殿，就在转角处见这二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淮宁双手紧紧握住扶手，不知怎的，看着不远处的这两人竟让他移不开视线。

他如鲠在喉，说不难过当然是假的。

明明亲眼目睹了一切，他心下竟然还在为颜礼辩解。也许是他自欺欺人，但淮宁确实说服不了自己。

到底还是不愿相信颜礼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会这么快就忘记他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这么快就…忘记他。

沈归不敢出声言语，只好静静站在身后等淮宁拿个主意。

“走吧。”

淮宁声音寡淡，却是显而易见的强压着心头的情绪。

颜礼望着面前满目期待的青年，莞尔一笑：“若是需要外出，副使会到府上请薛公子前去。”

颜礼神色自然，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明白了。”

薛亭彦是个聪明人，闻言也不再坚持，双手抱拳，笑着和颜礼道别。

目送薛亭彦消失在自己视线后，颜礼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和自己寝殿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天气越来越冷，连颜礼都打了个冷颤。

他今日赴宴前去处理了些临时的琐事，也来不及回殿加件衣裳就匆匆前去宴会，身上穿的有些单薄。

走到养心殿时冻的他脸上隐有几缕绯红，抬眼就见和安刚从殿里走出来。

“陛下休息了吗？”

和安没想到颜礼会来，低着头差点撞上，听到自己头顶的声音惊的抖了一下。

“使臣大人，您怎么过来了？”眼瞅着二人今日宴会上死气沉沉的模样，和安还以为二人的矛盾得再持续一段日子了。

“陛下…”

没听到想听的答案，颜礼又开口想再问一遍，和安急忙接话：“刚躺下，估摸着陛下这会儿也还没睡着。”

“嗯…你，你下去吧。”

颜礼的视线都集中在门上，和安刚退到一旁他就迫不及待推门而入。

他靠在门边微微定了定神，片刻后才慢慢踱步走近内阁。

他动作极轻，生怕若是淮宁睡着了把他吵醒。

榻上的人听到动静，轻轻动了一下。

颜礼知道淮宁并未睡着，微微紧了脚步走了过去。

他一掀衣摆坐在榻边，静静凝着淮宁的侧颜，二人都并未出声。

终是淮宁有些沉不住气，厉声质问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想见你，便来了。”

淮宁依旧背对着他，听到这话时却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

“现在见到了。你走吧。”

他说着违心的逐客令，口是心非的希望颜礼能读懂他的情绪。

“淮宁。”黑暗中，颜礼轻唤着他的名字。“我从来不敢随便许诺也许会食言的事，也许等到你我大计将成，你便也不再需要我。”

这话颜礼说的极轻，却在淮宁最柔软的心底生生撕扯开一个口，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问过朕吗？又如何知道朕需不需要？”

淮宁有些激动的撑着床榻坐起身，耳边一片嗡鸣，眼前雾起一片漆黑，因情绪波动有些气喘。

颜礼刚一碰就惹得淮宁微微瑟缩了一下，挥开他的手，眼底浸满寒意：“颜礼，朕确实很感激你的出现。但如果早知结果难改，你我之间，点到为止。”

颜礼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却固执的没有收回被淮宁躲开的手。

“朕可许你一道空白圣旨。等朕真正坐拥这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不论你写下什么朕都会应允。但从此以后，你与朕互不相欠。”

这段话似是用尽了淮宁全身的力气，说完却让他有些后怕，害怕颜礼会就此妥协。

“我该怎么做？”颜礼终于收回手，抬眼时那双金色瞳孔里有异样的神色在其中流转。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又问了一遍，似是把淮宁问的有些发懵。

淮宁的反应在自己意料之中。

颜礼温柔一笑，淡淡开口：“若是不知道，听听我的回答可好？”

他压根没给淮宁拒绝的机会，神色一敛：“淮宁，一辈子那么久，数不清有多少变数。生离死别有时不在人为。生离是迫不得已，可比起这个，我更怕死别。阴阳两隔，如何……”

颜礼话未说完，就被淮宁颤颤巍巍的捂住了嘴。

“别说了。”

淮宁生怕他下一秒就会说出自己最不愿意听的话。他再也不能承受失去他所珍视的人了。

“对我而言，一直，就是没有变故的每一天。”

颜礼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四目相对间，这些天来的所有怨念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淮宁再次妥协于他的温柔，偏头在颜礼脖颈裸露出的皮肤处落下一吻。

这一吻让颜礼尚在滚动的喉结猛的一滞，连带着呼吸都暂停了几分。

他松缓开绷的死紧的身体，伸手把人揽入怀中。

“比起生离，我只惧怕死别。”

“颜礼…不要让朕面对死别这一天。朕对你，只有这一个要求。”

“…好。”

沉默良久，颜礼终于对淮宁许下这个诺言。

临近除夕夜，京城中气温骤降，愈发严寒。朦胧阴冷的雾霭总是笼罩四周。

漫天的阴霾笼罩着整个紫禁城，高耸墙头上点缀着凝结的水雾之气，在寒风凛冽中摇曳不止。

近来颜礼一向管的紧，加之叶之砚调理得当，一直外服内调，淮宁的身体状况倒稳定了很多。

只是夜里总还是会手脚冰凉，颜礼常常要捂许久才能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