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为患:陛下被腹黑臣子逼婚了(7)
从前过惯了草木皆兵的日子,一颗心总要拆分成四分五裂防之又防,如今依旧风声鹤唳,要逐渐接受也是行不可急的漫长过程。
看来要让这个少帝对自己坦诚相见,并非易事。
颜礼平静如水,眼中激不起任何波澜。
他愿意臣服于眼前这个人。所以他有耐心,足够的耐心。
他要更努力,做得更好才是。
颜礼就这样想入非非,而淮宁闭着眼半天没缓过来。
和安半跪在淮宁面前,面上忧色一览无余,小心翼翼地问他:“陛下,奴才伺候您去休息吧?”
颜礼站在淮宁身后,但淮宁并未察觉,以为颜使臣见和安进来早就已经自觉出了大殿。
直到颜礼走到他面前,淮宁肉眼可见的有些慌乱,更夹杂几分愠怒。
他讨厌别人看到他脆弱不堪的模样,无一例外。更不必说眼前这个谈不上熟悉的人。
淮宁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握住扶手,勉力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坐直一些,生硬的抬头看颜礼:“颜使臣还有事吗?”
颜礼摇摇头,笔挺的背脊松垮了一下。
他尽量让自己的高挺身子稍倾,微微躬身让自己站矮一些,也让淮宁抬头望自己的时候不必那么累。
“那你还不走?”淮宁咬着牙,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滑下去跪在地上,额前都渗出了些冷汗。
他快要坚持不住了,也没功夫对颜礼虚情假意。
“陛下难道能自己走到榻上吗?”颜礼是想帮他,但又觉得淮宁这个状态让他无从下手。
“不能…也不用你帮。”淮宁侧头给和安使眼色,和安立马会意,一溜烟跑了出去叫淮宁的贴身侍卫。
淮宁垂着头,紧紧闭着眼睛,依旧倔强的直着身子不肯靠下去。
此刻他不知所里,自己都不懂为何想要把颜礼往外推。
没缘由的情绪翻涌而上,大概是他可怜的自尊心作祟,想要留存一点仅剩的尊严。
说时迟那时快,淮宁只觉得身体完全滞空,是和今日在狩猎场时同样的感觉。
唯一不同的是现下竟被那人打横抱了起来,就这样被他牢牢笼在怀中。
淮宁慌乱的伸手抓住颜礼手臂,在和颜礼如此亲密接触到的时候脸色都变得惨白了一瞬。
他无法习惯这种感觉。格外抗拒颜礼就这么把他抱了起来,但又害怕的哑口无言。
颜礼踏进内阁,快行至榻边时淮宁才从喉咙里生硬的挤出刚才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别碰朕。”
颜礼一笑而过,他这句话对自己来说没有多大威慑力,全然不在乎的把淮宁轻放在榻上。
和安领着沈归进来时已经没了淮宁身影,只听屏风后淮宁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却没敢进去,一直候着等颜礼出来。
颜礼走到榻尾要去帮淮宁脱鞋时他浑身一颤,隐隐有些抵触。
起身时见淮宁依旧撑着床榻,藏在龙袍之下的素手微颤,不肯躺下。
颜礼无奈的看着淮宁,知道是自己不走惹得他不自在,只好准备离开:“陛下,您好好休息吧,别再硬撑了。”
直到颜礼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和安快步走进扶他躺下后,淮宁才如释重负的闭上眼。
淮宁皱着眉头。
他感激颜礼的出现。但又讨厌颜礼好像完全能一眼洞穿看透他所有的脆弱。
心下翻腾不停,脑海中择选出一个最优解,淮宁眉间随即舒展开来。
他睁眼,自己一息之间好像感同身受的懂了颜礼。
淮宁不曾去过草原,更不必说带兵打战。
广阔天地,大漠孤烟,似乎边境风光只能沦为对那三人嘉奖的陪衬。
长河落日,他只能大概想象出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并肩而立,周身只有尘土扬沙,却亦可作诗情画卷。
剑气嚣虹势如破竹,谱写着身前身后未来书卷,共同守护自己家国的坚定模样。
如今一人战死沙场,一人画地为牢。唯有颜礼一人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他面前。
从前三人形影不离,朝夕相伴。历经千辛万苦,数不尽的出生入死。甚至最后眼睁睁看着昔日挚友死在自己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也许活下来的这个人,才更痛苦。
当淮景对颜礼反复说起淮宁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时,他就默默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他想要尽可能的对淮宁好。
似乎这样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履行约定,完成和淮景的承诺。似乎这样他就能多弥补淮景一些,让他九泉之下能够心安。
一切枷锁与不解心结好似烟消云散。
淮宁眼中隐约带了些氤氲水雾。他面色红润几许,心中释怀。胸口松了一瞬,对颜礼也宽容许多。
素月流天,隐隐有月色光泽朦胧浸润他眼下眉梢。淮宁微微侧过身,终于肯沉沉闭上眼。
到底是已入了秋,秋意愈发深浓,凉风渐起。自晨时外头就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绵密反复却不停。
已近傍晚,天空阴沉,乌云翻滚。雨滴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之上,地面渐渐湿滑,石板缝隙间的斑驳青苔变得愈发碧绿醒目。
“使臣大人,路面湿滑,您小心脚下。”
和安在前头引路,侧身嘱咐一句。
颜礼脚下略起细碎水珠,身后宫人仔细为他撑着伞。
他抬头望了一眼现下的暗沉天色,原是午后和安就来传了道旨意,说是陛下请他前去殿中,但不知为何却一拖再拖。
颜礼把手伸出伞外,雨滴落在他掌心溅起,似轻起舞步,又很快化作一小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