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天道那些年(39)
七月十五梁国特使遭劫。恰是当夜,李刻霜夜袭无心苑。
世上唯有一人可以证明李刻霜人在何处,那就是阮柒。
七月十六阮柒去梁都所为何事?自然是为李刻霜摆平麻烦。
李刻霜听闻此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阮柒因为李无疏的缘故,对自己百般忍让,但不知道阮柒背地还为自己做过这种事情。
也许他仔细琢磨,也能明白,自己这些年为何过得顺风顺水。
但他就缺了根筋,一根好琢磨的筋。他只知精进修为武学,两眼里没有别的事。
李半初轻拍他的手臂,言尽于此。
李刻霜独立院内一动不动,久久不言。
*
入得师门不到半月,李半初终于在八月初一那天跟着阮柒去了一次市集,摆摊算卦。
市集热闹非凡,李半初许久不曾逛市集——不,应该说是沉浸式逛市集。
车马往来,街巷熙攘,人间烟火气,这回不似隔了层纱。
三才观的肥美黄貍一屁股坐在他脚背上,被他一脚颠翻,炸着毛给了他一爪子。
这回阮柒若算错卦,李半初可没法分神帮忙。他只好在旁见机行事,一旦阮柒算错,就偷换卦象。
好在今日阮柒十卦九灵,也不算辱没师门。
一天下来,李半初替师尊松了口气。
李刻霜近日赖在无心苑,不肯回太微宗,每晚去西厢同李半初挤一间。仿佛是怕自己一走,阮柒就再也不许他回来了。
横竖太微宗少了这么个废物宗主也没什么大碍,李半初便没管他,更把床让给他睡,自己挪到冷硬的木榻上。
睡不睡床倒无所谓,就是李刻霜每到半夜,说梦话会喊李无疏的名字。
后来李半初才发现,原来这家伙是故意趁他睡熟试探他,看他是否应声。
李半初神魂出窍,睡得犹如死猪一般,当然没有回应。
李刻霜倒是乐此不疲,每晚变着法喊他名字。
不过这场无聊的游戏没玩几天,进行不下去了。
阮柒忽然告诉李半初,自己将要远行。
说这话时,两人在主屋制作平安符,这东西每回出摊都要用上不少。
阮柒动笔画符,李半初研墨备纸,这以前是铜板的活,现在归李半初了。
“八月十五将至,”阮柒一笔勾下,忽然抬头道,“为师要往天心宗取一味‘冰魄莲’。你与李刻霜留在无心苑,顾好李无疏。”
止战印碎之后不久,道门之一的天心宗,不堪战乱,隐世闭宗。只于每年八月十五开启,与外界互通贸易,五日后便再度闭宗。
阮柒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取“冰魄莲”,回回负伤而归,将养月余方好。
李半初知道他这回去,一样是艰险非常。
“师尊,能不去吗?师父情况已经稳定,缺那一味药应无大碍。白师兄说他将要醒了。师尊何必还要为此药涉险?”
阮柒摇摇头,揭过画好的符,露出下面的空符纸:“也许正因这一味药,才得稳定。”
“我对药宗医理倒是有一些了解,以冰魄莲入药是为中和他经脉断裂后流窜的阳性灵力。如今他体内灵力早已散尽,我想此味药材应是可有可无。”他看着阮柒被遮的脸,“不妨今日停这一味药试试,若师父情况无碍,师尊今年便别去了。”
“断不能冒此风险!”阮柒语调坚决,不容置疑。
李半初研墨的手变得沉沉的。
阮柒宁可以身涉险,赴汤蹈火,断不能苛待李无疏半分。
当日李刻霜问他,是否希望阮柒与李无疏长相厮守。
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不愿意的。
因为李无疏总不醒来,势必要辜负了阮柒这一番好意。
“那我与师尊同去。”
“不,你留下。李刻霜天性愚钝,难以让人放心。”
“师尊,让我一起去吧。我怕霜师兄趁你不在,把我卖去梁都。”
“你二人,谁卖谁可不一定。”
“……”
阮柒挥就一张鬼画符,放下笔道:“这些符够用到下下个月。”
之所以要准备到下下个月,是因为下个月阮柒从天心宗取药归来,很可能因为伤重,无力备符。
他起身想要到院子换换气,才刚迈步,却被李半初拽住袖子。
他微微偏过头,听到李半初呼吸声微微颤抖,像在压抑着什么。
“你怎么……”
阮柒以为他哭了,往他脸上一摸。哭是没哭,倒是因他这一摸,惊了一跳。
他无奈道:“好罢,我答应你了。”
李半初只是拽着他思考措辞,什么都没说,他竟然就答应了。
他似乎忽然掌握了拿捏阮柒的法门。
阮柒说答应,就是答应,断不会使小把戏,例如趁夜离开,或将他们支开再走之类的。
李刻霜被委以重任,临行当天,忽然把李半初揪到院墙边,好一通威胁。
“你发的誓,可得牢记在心。”他小声道。
“霜师兄,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阮柒是那种人?”李半初小声道。
“你每天跟前跟后‘师尊’‘师尊’地喊,很难不让人怀疑。我……看到过不少……那种……”
“哪种?”李半初纳闷。
“就是你那堆谶书里……有那种……那种本子……”
“师尊文学?”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
李半初勃然大怒:“李刻霜你皮痒了敢翻我的书!”
阮柒在东厢同李无疏道别,听到这动静疑惑地朝窗外探了探身。
李刻霜连忙压低声音道:“你敢跟师兄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