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天道那些年(41)
这边酒桌刚碎,后厨便跳出四五个凶神恶煞的歹人,将他们围住。
庄澜也拔出剑来,与凌原背对背应敌。
“踢到爷爷你们算是踢到铁板了!”凌原大喝一声,朝歹人们杀去。
两个少年不过片刻就将这间黑店杀了个穿,几名歹人被他俩困成一个个粽子,挂在墙头嚎啕求饶。
临别时凌原还津津乐道:“今日不但得一知己,豪饮一番,还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真是畅快!”
庄澜笑笑:“凌兄此去剑宗,万务珍重。”
听他叫自己“凌兄”,凌原不由一愣。
“方才若非凌兄提醒,我已经中招了。”庄澜解释道。
凌原颇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也祝澜弟鹏程万里!”他擅自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
毕竟相处了几个月,虽然期间针锋相对,两人都不由得产生许多不舍。
两位少年将要在这条道上分手,各奔东西。
扭头时看到天边孤鸿,凌原竟感到鼻子发酸。但他觉得自己既然是被称为“凌兄”的那一位,更不能比对方先显露脆弱,于是便头也不回,顺着古道大步迈去。
再见面,恐怕等到十年后了。
天将夜,凌原还未找到能够夜宿的人家。莫说人家,连个遮蔽破舍都没有,只好寻一个山洞暂且将就一晚。
刚安顿下,外面就电闪雷鸣,下起雨来。
望着雨水在山洞外汇集成小溪,他感慨道:“一滴雨都没淋着,真是天道助我。”
生好了一堆篝火,凌原便在旁边石头上铺开一封信纸,准备给家人朋友写信。
不知多久,雨都没有停歇的架势。
写完信时已经很晚,他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将信纸取过又过目一遍,吹干后便好好迭起。
刚一抬头,山洞外黑漆漆的雨幕中闪过一道黑影。
许是借着火光埋头太久眼花了,他揉着眼睛往洞口走去。
这一次,眼前闪过的不是黑影,而是一道快如闪电的银光。
他愣住。
那是一道剑光。
让他惊愕的不是剑光,而是握剑的人——来人竟然是他刚拜了把子的好兄弟,是他白日里并肩作战惩奸除恶的好友,是经他一番善意提醒躲过一劫的“澜弟”。
更让他惊愕的是,庄澜的剑,比二人并肩作战那时,还要快上十倍。
“澜……弟……”他张开嘴,这才感到,自己喉间有温热的液体咕咕往外冒。
扑通一声,凌原倒在地上。
意识熄灭之前,他只来得及浮现一个念头——约好十年再聚,这么快,又见面了。
庄澜熟练地甩开剑身沾上的血,收入鞘中。
“两次了。”他对身后穿着蓑笠的男人冷冷道,“博阳湖畔,隅阳酒肆……面对这种蠢货都能败露行迹,你是不是应当做些反省?”
戴斗笠的男人立刻跪了下去,朝庄澜磕头求饶。火光映在他脸上,如果凌原还活着,他圆睁的眼睛会看到这人脖子上有个指甲盖大的胎记。
“再有一次。我会替主人处理你。”庄澜冷声道。
*
因怕路上耽搁,阮柒与李半初比天心宗开启的日子还要早了七天启程。
横竖时间宽裕,两人优哉游哉,赶着辆马车,顺官道一路逛去秦州。
李半初拿着几封信,拆开一阅,便开始咯咯直笑。
“笑什么?”阮柒道。
“在看李刻霜给我写的信,‘半初师弟,见信如晤’……哈哈哈哈,听这小子咬文嚼字,我好不习惯。”
“你习惯他什么语气?”
“……”
“你与他相识不过几天,倒是熟络得很快。”
“咳咳……”
很难说阮柒这是无心之问还是意有所指。
但阮柒并未与他为难,转而问道:“信上写的什么?”
“他一天给我传三封信,都是问我在做什么,吃了什么。”
信是用术法所传,半个时辰便能送达,除非结界相隔。
“这小子认定我就是……”李半初忽然将话止住。
认定是谁?自然是李无疏。
阮柒颔首道:“你的骨相与无疏确实相似。”
李半初哑然了片刻。
原来这家伙还摸得出骨相!
怪不得阮柒好像很喜欢摸他的脸,原来是在摸李无疏的骨相,睹物思人。
幸而阮柒眼盲,看不到自己的容貌,不然可能会像李刻霜那样纠缠不休。
他可比李刻霜难糊弄多了。
“霜师兄给你也写了一封。”
他递给阮柒一封信。
阮柒慢吞吞拆了信纸,又递还给他:“看不了,念给我听。”
李半初知道他还是得来求自己,心中得意,展信念道:“‘姓阮的,见信如晤。李半初和李无疏,我定要带一个回太微宗,你看着办吧。’”
读罢,他抬眼看向阮柒。后者只是不声不响。
不知阮柒心里在想什么,该不会是在盘算着,把自己送出去能省去多少麻烦吧?
“究竟有多像,才让他如此惦记。”阮柒幽幽说道,“只是可惜,我双眼已盲。”
大家都看过了李半初的模样,只有阮柒不曾看过。
他指尖微动,想要伸手再去摸一次这个弟子的骨相,但这冲动被他按捺住了。
他是李半初的师父。
于理不合,于情不妥。
李半初浑然不觉,低头去翻信件。
“哦?这里还有一封凌原给我的信。他说他考虑数日后,决定去剑宗,拜江卿白为师。我看他用剑资质不输白术,是个可造之材。你说呢,师尊?”
“……”阮柒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许久之后,他忽然没头没尾道,“今晚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