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天道那些年(70)
“我知道。”
“你——”
李半初睁大眼睛,下一秒颈上传来一阵钝痛,整个人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为了捞住他下坠的身体,李刻霜在剑上一荡,好险没摔下剑去。
“抱歉,半初师弟。你修为低微,我不能眼看你去梁都送死……”
*
无相宫经营产业庞大,范围遍布中原甚至外域,连锁商号,零散生意,还有罗织密布的情报网。市务司、巡务司、统务司、竞宝阁,每日有近千人往来宫中处理事务,鱼龙混杂,流动性极大。
那张假药方更是过了无数人手,要想抓住那个动手脚的人何其困难。
现在对方时刻觊觎着李无疏的金身,敌在明我在暗,防不胜防。
元宝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这个主子能一手创立如此庞大、根基如此深厚的无相宫,能耐是相当不俗,抓内奸的手段也很了得。
无相宫虽然高手众多,藏龙卧虎,但大多只与无相宫保持松散的雇佣关系,而且遍布各地。净缘可以临时调用的人手并不多。
他派亲信手下守在无心苑周围,自己也驻守于此。
李无疏仍躺在东厢,人事不省。
他站在门边看了一眼,不禁叹了口气。
有人对他怀念牵系,有人为他赴汤蹈火,可那人却好似遗弃了所有人,遗弃了挚爱道侣,遗弃了这具躯壳,不愿再醒来。
巡逻守卫的火把从无心苑院墙外透入光亮,红色的火光映在窗格上,令人格外不安。
元宝掩好东厢的门,看向净缘:“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净缘道了声佛号,随后骂道:“说的什么话!罚抄十遍《发财经》!”
他想要舍下无相宫这偌大的基业,潜心修佛,奈何新任宫主阮柒是个不善经营的。他想放下身外之物,清心寡欲,奈何一身锱铢必较的铜臭气仿佛腌入味了。他想远离俗世,奈何一事接一事,事事不平歇……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现在要设法揪出暗桩,查清是谁动了手脚。”
净缘负手快步走入主屋,扬袖取出真假两张药方。
元宝小跑着跟在他后面:“不是说线索已经断了?假药方经手的人太多,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假药方线索是断了,不过,谁说我们要查假药方?”
“禅师的意思是?”
净缘将两张药方一上一下举在烛光前,而后缓慢移动,让上面的“冰魄莲”三个字重迭起来。
元宝从他身后看去,只见那两份纸张上,“冰魄莲”竟完全重合,一笔一画完全重合,没有分毫之差。
虽然这些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但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两张纸上,写出分毫不差的笔迹来。
元宝看清之后,满脸惊疑:“这是……拓印出来的?!”
“市井之中确实流传着这种秘法,可以将墨迹分毫不差地拓出来。竞宝阁收到过不少以此法所拓的赝品字墨。分辨方法其实简单,拓印而来的字难透纸背。”
净缘说着,将假药方翻到背面。
只见墨汁洇透宣纸,笔顿处会有点点墨迹渗透纸背,唯有“冰魄莲”三个字处,看不到任何墨点。
他哼笑一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拙劣的伎俩!如我所料不差,用特制药水即可将那拓层揭下来。”
“现在上哪找特制药水去?”
“现在还找什么特制药水!找铜板,问他近期都有谁接触过旧药方。”
元宝连忙去将铜板喊来。
铜板因今日无心苑突来的变故心神不宁,一时竟想不起来接触过哪些嫌疑人等。
“你仔细想想,除了拿到药方只是过目一眼的,还有什么人有机会将药方拓下来?”净缘耐心替他捋清思绪,“不是有机会的人都有嫌疑。你但说无妨,先将名字列出,我们再一一排除。”
铜板想来想去,试探着道:“我?”
元宝:“……”
净缘:“还有呢?”
“宫主。”
“还有呢?”
“半初师弟。”
元宝猛一拍手:“就是他!他剑法超绝,要盗取金身并非难事!”
净缘却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他若有意盗取金身,何不留下,而执意要跟阮柒前往天心宗呢?”
铜板也笃信道:“我相信半初师弟。”
“万一他知道我们会如此猜疑,反其道而行呢?”
“他既然剑法超绝,更应该亲自作案。除非他有一个战力更胜自己的同伙。”
“……”
这时,铜板忽然两眼一亮:“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还有凌原!凌原和庄澜!”
净缘和元宝忙转头看向他。
“凌原庄澜那两个小子为了邀功,跟我讨要药方,说要去搜罗上面的稀奇药材,献给宫主。”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在场三人都知道凌原和庄澜是受人指点,才来无心苑求师。
现在看来,有很大可能,指点凌原庄澜之人,正是指使拓印造假药方之人,也就是调虎离山觊觎金身的始作俑者。
元宝和铜板一齐转向净缘,只见后者捻着佛珠,脸色阴沉,细碎撞响从他手中传出。
“我当时将那两人扣下,又刻意纵容半初将人放走,正是为了派人跟踪他们,好顺藤摸瓜,探出背后指点之人。只可惜,我的人在隅阳古道将那两人跟丢了。据说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打算去太清宗,另一个打算去剑宗……那之后我已传信询问过,太清宗早已闭宗难有回应,剑宗则回说新近并无新拜入的弟子。”
净缘在屋内缓缓踱步,沉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