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107)
都彻以前也是陶文的学生,再次遭老师质问,一时间也禁不住发抖,挠了挠头道:“学生也不知,只是一早便见同僚们到处分发此物......不过和学生没有半点关系,您也知道,学生现在,不太受欢迎。”
陶文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盯着那张纸:“我知道和你没关系,你也干不出这事儿,这文章诡辩的笔法倒挺像是.....”
“秦沂?”
疯狗
咸初一十七年,秦沂考中文试二甲,位列文昭阁阁前学士,赶考路上遇到的好友乔柯位列五品京都衙门督领,明明是榜眼和探花,能力都相当的两个人,却因为家境地位的不同,自此分道扬镳。
虽说他高乔柯一品,可是真正能掌实权的,受到陛下重视的,却不是他,而是殿试上只会亦步亦趋回答问题的乔柯。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乔柯他是户部尚书乔大人老来得子的小儿子,乔家宠得很,将他试做如同南康公主那掌上明珠一般地位的存在,乔家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破了不少案子,自然当赏。
乔柯没比别人胜在什么地方,皇上之所以这么放心,也是因为他听话。
他既不争不抢,又有学识和能力,家里的贡献不小,这几样放在一块儿,再不重视他,只怕都对不起乔父暗地里同裴易塞的几块碎金。
秦沂来京城之前,就听母亲的话,对宫内的大人们一定要毕恭毕敬,要尽心竭力的辅佐陛下,展现自己的才能,但是不能当出头鸟,凡事要小心谨慎,才能对得起全村凑出来的路费。
他从前一直认为母亲说的都是对的,绝对不会骗自己,可是当他真的站在繁华的京都之时,满眼的春花雪月,不灭的玄武大街花灯,咸初的灯红酒绿让他徘徊,他站在文武百官中,身旁的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乔柯,另一旁的是安国公的嫡外孙宋清梦。
他从前从未听过这些人的名讳,不想进了京,居然不能直呼这些人的名字。
若是他说不认识这些人,有的人又会看不起自己,叫他装都无处循迹。
村子里考出来的榜眼,铁鞋踏遍了千山万水,自以为已经见惯了风霜,可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等到真的站在肃穆的金銮殿前,他才发觉,他只是泰山上的一粒石子,不会叫任何人正眼的看他一眼。
当年一篇文章惊鸿九殿下和陛下的秦沂,自此埋没在了太学数不胜数的学子之中。
当他第一万次叫人只充当个话本中的配角,匆匆一笑而过,略过他去邀请宋清梦、乔柯等人参加宴会而那几人却拒绝的一个比一个痛快的时候,他终于不想再被忽视了。
凭什么宋清梦一入朝,就有最以心狠手辣着称的九殿下将他当作座上宾?凭什么乔柯这个死读书的世家子弟可以掌衙门,在典狱司里当霸王?
他也要做出番事业来!
可是属于他的高光实在是太短暂了,甚至来不及让他证明自己有能力去做出什么。
学着陶文面圣,学着皇子不茍言笑,学着忠臣死谏,学着小人阿谀奉承,他会下意识的观察许多人,只为能被皇上看一眼。
比那些争宠的妃子要更胜。
不想一道圣旨下来,等他的居然是一道谪诏,一道算得上莫须有的罪状。
要说莫须有还不至于,毕竟以他的品级,皇上还不会拿费尽心思除掉他。
他被流放的那天,正值中秋,中秋夜宴百家客,他路过繁华热闹的地方,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策马扬鞭赶回来的宋清梦。
他像是阴沟里的蚂蚁,又跟了他一程,意外的发现竟然有人也同样跟在宋清梦身边。
那人武功了得,走得很快,他想追上宋清梦告诉他身后有人,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一转头,那追在自己身前的人竟绕到了自己身后,一掌劈了下去,再睁眼他就已经在囚车中了。
他睁开迷蒙的双眼,本以为自己能做点什么了,这次不为被谁看见,只是不白来京城一趟,好做些什么事儿。
没想到,到最后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荒谬至极。
他望着天外的圆月,大笑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声音在旷野中回荡,他不知自己何去何从,不知未来路在前方,随行的士兵见他突然笑起来,回头莫名其妙的盯了他一眼,随后对前面马车中坐着的人说了什么话。
没过多久,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墨衣向他走了过来。
“我不喜欢苏轼的这首词,比起他,我更喜欢辛弃疾。”
秦沂怔了下,看向那人,瞳孔骤然瞪大。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同皇上顶嘴的四殿下褚沧云。
只见马车停下,一行人自动散开到了别的地方。
“萧鬼,去开门。”
四殿下身边的男人颔首,一串钥匙被粗暴的塞在锁芯里,褚沧云整了整衣衫,埋头钻了进来。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难道不是一句绝佳的词吗?为什么这时候想起的确实‘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褚仲弦拍了拍草垛,一屁股坐下,挑眉道:“世间事除却生死哪件是大事?你哭什么又怕什么?不过是仕途不顺,又不是回不去京都。”
秦沂本不想理他,听了这话愣了下,偏头问道:“殿下此言何意?”
“你是个才子,有才的人自然不能埋没了。”褚仲弦依旧卖着关子道:“实不相瞒,早些年回京的时候,看出来父亲更喜欢我那对兄弟,所以也喜欢下意识模仿他们的举动,可是后来渐渐发现......可能父亲喜欢的并不是那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