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197)
“......”
不知这词哪里用错了,李先生的沉默震耳欲聋,眼中的温柔也一笔带过,掀起袍子抖了抖沾上的雪,道:“那可得了,你要不说我还能回忆回忆,现在让我想起她那副死样子,还是不怀念了,改明下去见见她。”
他说得很坦然,就像是真的在计划着见那个人一样,宋清梦愣了下,问道:“下面?长安城下面吗?哪个县?哪座城?我陪你去。”
李先生抬起头,微笑道:“得了吧,我说那下面,是真的下面。”
“人都走了几十年了,回忆着干什么呢?”
“不过是平添憎恶罢了。”
宋清梦不懂,为什么李先生看着那么爱这个人,偏偏提到她的时候,又没有几句好话,就听那人继续说道。
“哎哟你可不知道,那母老虎打人可疼死了,成天就是动手动脚的,根本就没有姑娘家的样子,甚至连你家殿下的风度都比不上......”
宋清梦听着,想了想,自己那顾虑也可以打消了。
分明是爱极了,才心生怨念。
公平
他这絮絮叨叨了半天,直到萧亭澜一脸雾水的被薛铭辰带过来,才中断了话题。
宋清梦从前不屑于这些事情,不过现在听来,还算新奇,因此也算听的不亦乐乎,而后看见薛铭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他没那么恨他,一切都有因果,都有关联,这些事儿很多时候,是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怎么能因为十多年后的事情,再去责怪一个有自己立场的人呢。
褚星河说他太善良,其实只是想的开,因为没必要去计较那么多恩恩怨怨,反而能活的更自在。
他这样想着,可是薛铭辰走进来的时候,空气还是沉默的抗议着。
其实只不过宋清梦想开了,薛铭辰却觉得过意不去。
毕竟被人当面戳出自己从前做过的坏事儿,要求得别人原谅,并不是个什么好事儿。
他又不是个脸皮多厚的人,褚星河是他推给宋清梦的,说起来,就算宋清梦真有意问责,他这条命,其实也没那么要紧。
这人啊,贱命一条,活的风生水起的,有几个是真的正直干净的?
“萧将军,里面请吧,我看外面这俩人好像有话要说,咱就别打扰人家了。”
李先生依旧那副样子,只是横生了些苦笑,摇摇头,挑了挑眉,伸手想去揽萧亭澜的肩,却被那人向后一躲侧开了。
“嘿你这人?”
薛铭辰见状,因为失神略微有些疲惫的解释道:“诶,他就那样,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亭澜闻声顿了下,转头看向薛铭辰道:“你们关系有多好?”
李先生嗅到了一丝荒谬的气息,连忙将手从萧亭澜的身上撤了下来,拍了拍空气道:“行了,别叙旧了,国家重要儿女情长重要?”
“家国天下事,其他的没有可比性。”萧亭澜言简意赅道,紧接着,转身毫不留情面的走了。
薛铭辰望着他的背影,也没有过多流连,转头想看宋清梦,解释些什么,仍然不敢开口。
愧疚吗?可是那时候,他当真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宋晨不除,便是安国公一手遮天。
这天下的权势除了天子外不能平分,就注定有人要雄起,而有人必须砍掉一肢。
彼时的安国公,女儿的地位甚至比公主还高,宋晨又手握兵部大权,可以说宋晨在的时候,兵部的权势是最高的,安国公什么身份不必多说,他若不制裁,只怕宋晨和徐家联起手来,薛家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人最怕有情,比如后来他认识了宋清梦。
薛铭辰其实宁愿他是个心怀仇恨的怪胎,可偏生他比谁都要正直善良,总是无条件的原谅所有人,又很有自己的立场。
无外乎,他是个适合和褚星河搭伴的人,甚至日后的能力远远在自己之上。
所以他更会愧疚。
他害的这个孩子很多年都流离失所,害得他从小丧父,失去母亲。
“先生,不用这么自责,我又不会怪你。”
没想到最后要道歉的时候,还是宋清梦先说的话。
薛铭辰看着他道:“可我真的,做了很多,对你不公平的事情。”
“虽然实话实说,我并没有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做错。就像安国公府如今需要你一样,如果我威胁到你太公,你会将我斩草除根吗?”
宋清梦蓦地挨上这个问题,单薄的眼皮轻轻掀起,甚至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会。”
“不仅如此,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放在五年前,没有经历那么多的事情的时候,说实话,宋清梦也拿不准自己的选择,因为不能自处,不能同时而议,所以很难去和过去的自己共情。
是了,人生最惨淡的事情,可能就是现在的自己,甚至不能同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年纪的自己共情。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不改变,可是到最后却发现,不变的,似乎只有一直以来的改变。
薛铭辰听了他的答案,愣了下,随后点了点头。
他知道,宋清梦并不是因为嫉恨他才说这样的话,反而是因为他看开了,他能同时而处,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
仇人,说到底,是这条命啊。
你得释怀,才能活得下去。
“我也想过,在南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们做的那些事儿。”
宋清梦忽然说道。
薛铭辰怔了下,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宋清梦也没有看他,只是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轻声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