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205)
“想光明正大的回去,希望大楚能出兵,就不要挑战朕的底线。”
“朕说过,要你看住他的。”
褚星河后面的话,没有再用中原话来说,反倒用了臧北话,似乎是为了让洛桑听懂,又似乎是为了让身后的宋清梦听不懂。
他感觉得到,自己抓着的人的手正在发抖。
许是在考虑,又或者是在权衡,不过这时间都不长,洛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又复杂地看了眼褚仲安,别开头道:“动手吧。”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罗泗臻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见褚仲安一手握着长剑向前走去。
紧接着,他弯了下腰,嘴角渗出鲜血,喷射出去,他看着面前的数人,像是觉得这个世界疯狂的荒谬一般,笑了出来。
更有一种可能,他只是觉得,自己活的很好笑。
一个人死的时候,其实时间过得很快,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也许还能够茍延残喘少许。
褚仲安闭上眼睛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生前那种放荡的,夸张的笑意。
又过了好一会儿,罗泗臻深吸了一口气,喉咙滚动了一下,将剑拔了出来。
褚仲安倒在地上,很快就没了气,宋清梦这才注意到,罗泗臻的另一只手臂竟然空荡荡的,好像被什么人断掉了一根手臂一样。
褚星河瞥了一眼那尸体,与洛桑对视着点了点头,后者于是拱手冲褚星河长辑道:“谢陛下对我臧北不计较之恩,来日还劳烦您帮忙,此事过后,必献上臧北一切宝物求和。”
褚星河半晌没说话,像是在吊什么人的胃口,不过洛桑这性格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沉稳下来,一个不说,一个就干等着。
“好。”
宋清梦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事情,甚至不敢细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不在乎自己被当成了一个棋子,褚星河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唯独只有他被困在外面。
就像他这一生一样,自以为是颗棋子,其实在所有人眼里,他都只是个局外人。
于是眼睛一闭一睁,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清梦,宋清梦?”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一如往日平静的岁月。
宋清梦睁开眼睛,马车轮子磕在了某处石子上,于是带着整个马车都颠簸了一下。
“哎哟,郁将军,你小心点儿啊。”
檐花的抱怨声从头顶传来,宋清梦才终于对自己的清醒有了清晰的认知。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没怎么驾过车吗?你行你来。”
......
宋清梦做了一场很大的梦,回到刚刚同褚星河认识的时候,他抱着一只雪白的犬,绕过了那个小巷子。
他站在围墙的后面,在某个自己记不得名字的宫中,看着一地冷清的树叶,褚星河的哭声在不远处回荡着,渐渐平息。
这一次,没有人教导年幼的小殿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他就那么一个人,孤单的哭过了一整个落日。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天,他哭了多长时间,宋清梦就在围墙中,听着他的哭声过了有多久。
到了宋晨出事的那天,他把娘亲拦了下来,伸手火烧了家里的那幅微妙的画,还趁着机会,劝说太公放弃了一半的权势。
薛铭辰没有找到他头上,安国公府无人伤亡。
宋清月十七岁那年入宫,就在与先帝见面的时间,被宋清梦寻着个机会走错了路,于是没有嫁到皇宫,又得了吕韫的帮忙,于是不久后,便同吕韫成为了好姐妹。
褚星河没有被牵扯进朝堂中,薛铭辰利用没有成为褚星河侍卫的檐花,杀伐果断,除掉了四殿下和萧鬼。
再后来,李先生来到京城,本要见自己,看看参悟的他,一见到宋清梦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便打趣着绕道离开了。
安国公似乎看出了什么,最后仍旧沉默不语,只是笑了笑,大概看出了他的用意。
十七岁那年,太公问他想要做什么,宋清梦回答说,他要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纵然宋晨不想同意,但是耐不住是自己的亲儿子,便姑且随他去了,只要二十五岁之前回来子承父业,也算是一种历练。
宋清梦在江湖中遇到了几位好朋友,逍遥自在,饮酒作乐,怡然自得。
只是总觉得心里面,少了些什么。
他看着手中的红缨枪,这是自己使得最惯的武器,可是手指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总喜欢在不存在的地方摩搓着。
没过几年,皇上因病驾崩了,又刚巧赶上臧北觐见,不过因为四殿下的势力没有了,褚星河又自甘堕落,没有想要争权的心,于是萧茹没有找到七殿下,那恶人也没有回到京城。
褚仲穆继位,天下太平,长安久治。
虽然他总体上来说还是个窝囊皇上,靠的是身后的太后,可架不住太后确实颇有才华,又在相处中同已经成为亲王王妃的宋清月交好,因此在安国公府同太后的共同辅佐下,褚仲穆在位这二三十年的,终归是个太平盛世。
宋清梦就在这个太平盛世里,没有手刃任何仇人,甚至这一生都没有仇人,平平淡淡的当了一辈子的闲散世子殿下,最后离开了人世。
只是......
他摇了摇头。
“也许梦里的,才是你真正应该有过的人生吧。”
宋清梦的故事很长很长,讲了很久很久,褚星河听着他娓娓道来,也丝毫不觉得哪里繁琐,到最后,沉默了半晌,又或者是半生,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