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82)
先祖对他们很好,得知怀筝捡了个孩子,更是二话不说多批了一口饭去。那孩子也不吃白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玉石送给怀筝,说这是他的报酬,来日定会还了人情。
于是萧鬼就这么在怀筝的照顾下长大了几年,直到怀筝胖了些,也开始像个小郎君,才发现这孩子的模样越发眼熟。
他拿着悬赏的画像同萧鬼比对了很久,最后咬咬牙,把玉石还给萧鬼,同郁骋告病说要回乡,借着这个空隙,将人送回了京城。
那是萧鬼出生的地方。
他见过这里的繁华盛世,亦见到了草长国破的样子。
护城池里遍地都是鲜血,死人一个堆着一个,分不清是城里的还是城外的。
他在夜里用军营里偷学的几招,踩着尸块溜进了城中,一连走了好几条街竟然没有发现几个活人。
旧时花满城,而今遍地疮痍,无处可依。
他见到无数乞丐流落街头被人随意踢上两脚,见过未寒的尸骨躺在城墙边冲他求救,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带着满腔的恨意,甚至有些可怜这些人。
他也曾经这样无助过,在宁河飘荡的那些日子他曾经觉得要灭了所有人,可是当他站在这些人面前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复仇了。
那些要他命的人,要他家人命的人,也在他家人的手中,被人要了命。
没过几日,城中的强弩之末便又同城外的人大战了一战,这一战,正是先祖率兵赢下的第一百战。
百战成诗,黄袍加身。
他站在城下,站在曾经的璃王府,如今的百鬼堂前,同新民们一同高呼万岁。
可是沙场中马革裹尸,城中又尸横遍野。
究竟是谁在万岁?
白梅
“后来的事情就是建国后郁元帅自请去西沙的时候了,没过多久,怀筝突然便离开了骠骑营,彼时我也在坚持寻找小璃王和消失的两位遗孤,在壑市遇到任职的怀将军之后,他听说我在顺着宁河寻找璃王,便探了我的口风,得知我并不是为了抓去夺功名之后,便告诉我去京城寻找一个随身带玉石的小乞丐。”
薛铭辰转过身去,抬起头,自顾自道。
“再后来,我带着几个侍卫在黑巷附近找到了他,那时候是死都要护着小檐花儿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执念,也不知道我哪来的怜悯之心,就把这俩小孩儿一起带回来了。”
宋清梦看着薛铭辰,心中有些疑惑,不过似乎不用问,答案就脱口而出了。
“先生,你也怕薛贵妃在后宫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吧,所以那年才会不遗余力,走到西沙也要寻个踪迹。”
薛铭辰转过来,看向宋清梦,眼中的惊喜之情不言而喻。
“不错,当时戚氏谋反,外戚敢在新皇头上搞专权,彼时薛家受宠,地位尊贵,但是不代表皇上放下了戒心。满朝文武虎视眈眈,我怎能将薛家安危置之不理?可那个时候不止我看出来了,别人也看出来了,自然没有人敢同我们攀亲。”薛铭辰唉声道。
“所以不得已,我将希望放在了我认为应当满怀仇恨的璃王和前朝遗孤身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做过了皇亲国戚,怎甘心做人脚下的一只蝼蚁?我不是要他们反,而是将他们握在手中,成为我的权,至少能保全自身。”
宋清梦不禁感叹,薛铭辰若是早生几年,恐怕皇祖当真斗不过他的心计。
可薛铭辰哪里是渴望权贵的人?他只是想做个逍遥散客,快活自在罢了,至于什么前朝今朝,对他来说,不过都是保命的工具。
生在了这个位置,享了这个位置的福,便要成天担忧着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将萧鬼引荐给四殿下,既抓住了四殿下的把柄,也抓住了萧鬼的把柄,安插一个内鬼中的内鬼,知道对方的一切目的,却这么多年都不为所动。
他哪里是不管?他根本就是不想管。
至于为什么如今决定插手,不过是因为那些人开始对他的侄子下手了,对他家的人下手,薛铭辰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凭这点来看,褚星河倒是和他很像。
“那青衣男子是什么人?”一直没说话的褚星河问道,不知不觉,那把玉扇又叫他打开轻轻扇了起来。
“你能不能别摆弄那扇子了,大冬天的冻的手都发青还扇风,生怕自己身体好是不是?”薛铭辰瞥了他一眼,说道,又在褚星河开口之前连忙说道:“说出来你们可能没什么印象了,还记得当年夜宴的名角吗?”
“哪一场夜宴?”褚星河蹙眉问道。
宋清梦垂眸想了想,说道:“《金石楼》闻名天下的乔也,如果没记错的话,应当是这个名字无误。”
薛铭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称赞道:“不错,正是此人。”
原来当日乔也一曲《金石楼》动了万人心,其中之一便有褚仲弦。
大抵是同父亲没什么两样,他一时起了色心,便派人下了药留在自己房中,当作男宠监禁了好几月。
他这人的喜好异常广泛,无论男女,甚至不看长相,私下里的癖好更是多得很,常常拉着人家玩些变态的东西。
说来乔也是个硬汉子,纵然被如此对待,一般人早一头撞死了。
他不一样,他硬着头皮熬到了褚仲弦醉酒毫无意识的时候,一拳对上他的脑袋,把人打晕跑了出去。
出去后,他一路找回自己的戏班子,不料人家班长听说了前因后果,觉得他不再干净,做不得这行,将人的腿打折卖到了雁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