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85)
薛铭辰看向他,叹道:“此事并非是无端猜测,更何况当年朝中名门望族如此之多,皇后娘娘偏偏选中了吕回的女儿,彼时的吕回才不过你父亲手下的一个小侍郎,凭什么能入得了皇后的眼?”
他对宋清梦说:“其实不见得,当年的皇后娘娘,出身也并非贵族,哪怕是现在,也对贵女算不上好眼色,她真正看重的,并非是吕回的能力,而是他的出身。”
“正是这样的出身,让吕回只要吃上几个甜枣,就能对皇后娘娘俯首称臣。”
当年的吕回出身草根,一路考中探花,虽不是第一名,但在乡里,却是无比出人头地的存在。
然而皇上选官,向来不只是看排行第几,大多数没有背景的人,落得个两手空空也不为过。
于是那年的吕回,当真如《二进宫》中所唱。
怕的是辜负了十年寒窗、九载遨游、八月科场、七篇文章,才落得个兵部侍郎,怕只怕无有下场!
许是有人刻意嘲讽,那一年的《二进宫》,正如今年的《金石楼》一般,唱的是人尽皆知,叹的是百态人生,也专有人拿来将他一笑。
吕回坐在宫宴上,却怎么也融入不了那些人的谈笑欢颜,他并非看不出同僚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可生性软弱的他又怎敢反抗。
直到皇后娘娘端着金杯下来,向他敬了一杯酒。
皇上坐在龙台上,看的是一清二楚,旁人跪在一侧,吓得是心惊胆寒。
没过半年,兵部侍郎一跃而升吏部尚书。
据说那日吕回设宴,那也是他进京之后的第一次设宴,开场便点了首京剧,唱的就是往日里看不起他的人拿他打趣用的《二进宫》。
“听闻世子殿下对戏曲了解颇深,不如同我们讲讲这《二进宫》。”薛铭辰道。
宋清梦正感叹此人的能屈能伸,闻声点点头,说:“当年随师父南下之时,有听过,不过叫我想词,一时间可能想不起来,所以只好献丑为二位哼唱一段。”
褚星河听了,两眼将将要放出光来,宋清梦瞥了他一眼,便知这人心中想的是什么,不由得低头笑了下。
月落乌啼,金丝雀葬在老树下,白梅如雪,宋清梦捻起指尖,轻声哼唱道:“千岁爷进寒宫休要慌忙,昔日里楚汉两争强,鸿门设宴要害汉王。”
“张子房背宝剑把韩信来访,九里山前摆下战场。
逼得个楚项羽乌江命丧,到后来封韩信三齐王。
他朝中有一位萧何丞相,后宫院有一位吕后娘娘。
君臣们摆下了天罗地网,三宣韩信命丧未央。
千岁爷进寒宫学生不往。
怕者何来?”
褚星河扇子砸在掌心笑道:“怕的是辜负了十年寒窗、九载遨游、八月科场、七篇文章,才落得个兵部侍郎,怕只怕无有下场!”
薛铭辰鼓掌道:“没想到世子殿下唱的如此之好,如今可知皇后所立为什么人?”
宋清梦怔了下,抬眼道:“所以那是场鸿门宴?”
生辰
薛铭辰点头道:“说是鸿门宴,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当时来赴宴的那些官员,凡嘲讽过他的,都在不久之后受到了惩戒,自那以后,吕回在朝中的地位也算立住了。”
所以皇后娘娘才会把吕回的女儿吕韫赐给自己的儿子,作为太子妃。
这么一说,皇后的这盘棋摆的可不小,亲手扶持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并且叫这势力在朝中无人能敌,甚至能与安国公,陶文这样的人物相提并论。
更可怕的是,吕回是个极其忠诚的人,皇后娘娘救他,拉他,助他,他必然不可能背叛她,便显得他们的联盟坚不可摧。
薛铭辰说完,对褚星河道:“眼下明日便是你的生辰,太子心思如何我们暂且不知道,且看他明日如何做。”
宋清梦明白他的意思,眼下皇后娘娘一手遮天,如若不是安国公相持,恐怕太子也未必能掌实权。
登基大典未办,内忧外患未解,喜事同丧事撞上,怎么抉择,就得看新皇的打算了。
薛铭辰见天色渐晚,推开大门,准备走回正门,一打开,蓦地对上一双巴巴的水汪汪的眼睛,他的表情登时冷了下来。
褚星河转过头,本想揶揄两句,看见檐花的样子,又别开了头。
“还没走?要他赶你走吗?”薛铭辰道。
“先...先生,我再也不敢了...您打我也好,求求您让我留在殿下身边。”檐花连忙磕头道,实际上身子已经被冻的直哆嗦,说话也断断续续。
宋清梦不忍看,又觉得是别人的家事不好掺和,一言不发。
“小舅舅。”
褚星河蓦地出声道,抬手轻抚宋清梦的脸颊,轻声问:“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吗?我是太残忍了吗?”
宋清梦看向他,眨了眨眼,竟然有些出神。
“你总有自己的考量,既然有自己的打算,何必问别人?”
褚星河愣了下,沉声道:“我问你,便是没有把你当作别人。”
然而他这句话就如同石沉大海,只掀起了一丝波浪。
其实褚星河这人的心思不难懂,无非就是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很多事情他不说,是因为他怕自己做不到,这个时候,越俎代庖的妄图换位思考,才是最不礼貌的。
他们本默契的沉默着,听见大门关上了,宋清梦转过头,看见薛铭辰单手拎着檐花的领子将人带走了,嘴角轻轻勾起,又冷不防对上褚星河一双满是柔情的眼睛,侧开了视线。
“这么怕我,又当着人家的面亲我,小舅舅,你好生可恶。”褚星河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