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87)
她伤的太重了,胸前身后被埋伏了十几箭,又被人追到密林,再往北,就快到北域的境地了。
援兵找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不过也是件好事,她吸引了大把火力,常瑶和徐麟那里就能好打一些。
想来这些乌族军也不是没脑子的,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逮着她抓了三日,若非力竭,根本不会将她逼到这个境地。
郁孤撑着手中那把定阗站起来。
既然敢上战场,便要敢于赴死。
她握着一块放在心口处的楠木雕,想起那句父亲常念叨的诗。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她站起身,只觉身后马蹄策策,刚想冲上去同敌人决一死战,却感觉被人提着领子拽到了马背上。
男人身着外族的衣裳,身后率着千军万马。
阵前的常瑶刚砍倒一个敌人,一位士兵扒开尸体跑来,对她喊道。
“将军——!罗剎国的援兵来了!”
麒麟
不知怎的,这一句竟话竟如同惊雷一般震动了全军,沙场上,战马上,又或是刚刚倒地受了重伤的士兵皆使出了最后一把力气,常瑶见状,一脚踏上传令兵的肩头,轻轻一踩,将身直奔敌方将领。
那人正被徐麟缠住,抡着的铁锤直直打向徐麟马匹的腿,被常瑶一剑拦了下来。
利器与利器之间激烈的碰撞,只一声,便将二人拉开了距离。
“快走!”常瑶转头对徐麟说道,然而男人捂着伤口,俨然有种将息之召。
“我徐麟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走过,哪怕是力竭,也用不到一个女人来保护我!”他一只手将常瑶推开,另一只手甩出一道鞭子,扯住对方的胳膊,用力向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常瑶顺势向一旁滚去,刚要起身,敌方的副将一刀劈了下来。
她分身乏术,是能看着徐麟同敌方首领僵持,彼时后者的身上已经伤痕无数,甚至有新伤就迭在旧伤之上,血与沙土混杂在一起,黏在身上,看着比那破烂的盔甲更像回事儿。
男人顶不住对方的攻势,向一旁栽去,鞭子被对方的手臂撑裂,他见状,连忙收回鞭子,抽在地上,险些把手臂划出个血口子来。
正当对方手里那个比一个头都大,又布满尖刺的锤子砸下来的时候,不远处,竟传来阵阵马蹄声。
彼时的他们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后看去,只见郁孤同一位异常高大的异族人正架着一匹白马,身后是数不清的罗剎国士兵。
常瑶松了一口气,飞身而起,一剑刺入敌方副将的心脏,又直奔徐麟而来。
徐麟闪头,躲过铁锤。
然而像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一般,抡着铁锤的人喊出一句话来,将要蹭着沙子离开的徐麟一手抓了回来,扔了武器便开始泄愤式的胡打一通。
徐麟没料到他要来这招,伸手隔挡却被抓得更紧了。
单拼力气,他打不过这人,西沙的汉子同南海的倭寇可不一样,再加上他本就失血过多,此时只感到一阵眩晕,被人用力甩起又重重的摔下来,头好像磕在了什么地方,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朦胧间只听见常瑶的尖叫。
紧接着,抓着自己的男人似乎松了劲儿,骂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向另一边扑去。
草你妈。
徐麟骂道,睁开眼睛,刚要起身,感到一阵难忍的疼痛,低下头,眼下的场景差点将他吓得失了声。
一个人,看着自己的肠子被翻出来,骨头也以奇形怪状的方式脱离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徐麟闭上眼睛,喉咙滚动了下,尝试忘记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
他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便也没什么可哭喊的。
为将者,死于沙场,无怨无悔,不折不挠。
常瑶刺了那人几剑,却只叫他留了血,似乎仍想故技重施。
徐麟瞥向自己的那条鞭子,乃是当年刚入军营的时候,先祖亲手为他打磨的。
用的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但是得心应手。
每当握着的牛皮坏了,郁骋又会杀一头牛为他助兴,美其名曰什么欠他的冠礼。
他哪知道什么冠礼?后来大家分道扬镳之后,他才知道,把牛皮条当冠礼的发带来送的,也就是他那位看着严肃实际不着调的师兄了。
徐麟握着破烂的牛皮,将全身力气用在左手,只见鞭子高高甩起,在常瑶被抓住之前,勒在了敌人的脖子上,向自己的方向用力拉过来,直到看着对方的脸色铁青,甚至捏住了鞭绳。
“我...说过,我才不需要......女人保护。”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
常瑶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趁机飞起,一剑刺入地方将领的心口,将人直直钉在了楼兰郊外的一棵古树上。
剑从手中掉落,有敌人仍然不放弃,向她跑过来,却被罗剎国的士兵一剑劈开。
徐麟倒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天空,那云朵白而密,一层又一层。
今日无雪,楼兰城外,寒冬瑟瑟。
他因战乱而生,因战乱而死,无家可归,无处可依。单姓一个徐,是因为郁骋在徐家门口捡到他,至于麟,不过是师父和师兄的场梦罢了。
麒麟前殿拜天子,走马西击长城胡。
胡沙猎猎吹人面,汉虏相逢不相见。
他的麒麟,不是真龙的左右臂,而是长安少年的一场空欢喜。
是夜,有风萧萧,彼时的他还是一个孩童,困在热闹的孤寂中,趴在雪里翻其他人家的渣斗。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成群结队从酒馆跑出来,一人为首,不知是被怂恿还是酒劲上头,竟三两步跑到大街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夜半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