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语(2)
“老大!沈知非!”
闻得来者呼唤,关霈终于自遥想中回过神来,笑意盈了眼。
龚易青站定,抬手扶了下镜框,面上掩不住的欣喜扯动着疲惫的纹路。
“大半年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关霈拍了拍他的手臂,“近来如何?”
“还行还行”,龚易青将两人打量着,“老大换发型了?气势上来了,年纪倒下去了。沈知非你又没少练吧?这肩膀,不错不错,在重案组怎么样?还适应么?”
寒暄了几句,见关霈有意无意地总向一边瞟,便跟着瞧了过去,沿街一排的商铺,并未发觉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
“老关,看什么呢?”,沈知非也有些疑惑。
关霈抬了抬下巴,“再往西北方走个六七公里,就是那家儿童福利院吧”。
“嗯”,龚易青点点头,“当时言辰言景姐弟俩呆过的那家”。
言及此处,三人的神色皆变了一变,说不清的复杂思绪。
关霈道,“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吧”。
“这边走”,龚易青带着路。
半翻新的小区,一眼望去皆是老式的六层楼,林木沿着走道繁疏有致地错落着。周日的上午,停车位上满满当当,而未得到车位的租户们在不远处贴着围栏紧紧凑凑地停了一长排。
此刻,在一辆白色的轿车旁,一对中年男女正对彼此挥舞着手臂,两人相隔不过三四步,却惟恐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般,几乎是在嘶吼着将字词拍在对方的脸上。
“男的乱停车把路堵了”,沈知非放慢脚步,听了几句,而后追上前头两人,言简意赅,“女的开车出门,差点刮了他的车”。
八号楼。三人抬头,龚易青抬手指向靠近临街的一扇窗户,“就是那一户,304号”。
没有电梯,楼梯间两人并行略显拥挤,三人便先后鱼贯而入。
爬上三楼拐角,便见得一个年轻人立在那里,正来回地踱着步子,朝手心哈着气,瞧见三人,立即迎了上来,“龚哥,早啊,这两位是?……”
“哦这两位都是市局重案组的,关霈关组长,沈知非沈警官”,龚易青熟络地作着中间人,“这一位是我们的社区民警,周秦”。
“你好”,关霈伸出了手。
周秦忙上前一步,“关组长,您好”。
“叫我沈知非就行”,两个年轻人也握了握手。
“沈……沈警官”,周秦还是保持了客气,又悄悄将沈知非打量了一番,目中露出些羡慕之色来。
“死者是这家的租客,出了事后,房主只露过一次面配合了些调查工作,之后便将钥匙委托给了周秦暂时保管,说是警察完事之前不想再掺和”,趁着周秦开锁的功夫,龚易青大致提了几句背景,“隔壁这家302室也是租房子的,前天已经搬走了,剩下两家是本地人,但也好几天不见人回来了”。
“我打听过了,说是去亲戚朋友家借住了,隔壁就是死过人的屋子,正常人心里都会发怵吧”,周秦附和一句,拉开了门。
“来”,龚易青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又从里面取出三双提前准备好的鞋套来。
“那龚哥……我先撤了,还得去趟社区那边,完事儿了你叫我”,周秦站在门口道。
龚易青应了一声,又将脑袋探出门框,小声同他说了几句,最后摆摆手,“谢了哈,回头再聊”。
门一关,一股子阴冷便慢慢地浸了上来。
窗户都关着,窗帘也全都拉了起来,龚易青戴上手套,拍开了电灯开关。
“说说情况吧”,关霈开门见山。
“死者余意,青城市人,30岁,2012年进入落城大学读书,毕业后便在落城工作,一直是租房子,这房子她已经租了两三年。单身,在本地无亲属,社会关系简单,平时都是两点一线地在住处与工作单位之间往返,很少出门,不爱交际。报警的人是她妈妈,时间在1月3号晚上九点半左右。据余意的妈妈说,母女俩日常会有通话联系,但从1号开始就没了消息,打电话不接,问她的朋友也不知情,之后接到余意工作单位打来的电话,才发现同事和领导也联系不到她。着急之下,连夜赶来了落城,报警之后强行破了门,结果发现余意早就没了气息。经过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在2024年1月1日晚上七点左右,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
自白录命数
今天很冷,南方的城市,气温却已降到了零下几度。
小然缩在被子里,睡得很熟。
幼时的他,亦是沉睡的模样,死死地抓着言律的衣襟,仿佛抓住他就是抓住了自己的生命。
午后的暖阳晒在他软软的又黑又密的头发上,长的过分的眼睫毛蓄积着无声的力量,日光下的圣子。
可言律却说,“他是个小怪物”。
我笑他,“他才五岁”。
言律也笑,轻轻地拍着小家伙的背。
“哥哥”,小家伙醒了,仰着头,圣子望向深渊。
而后,望向了我,“你是谁?”
“他是我的同学”,言律道。
“同学?”,小家伙在试图理解这个名词。
“嗯”,言律并不过多解释。
小家伙的目光烫着人,“哥哥喜欢他么?”
我失笑,“你知道喜欢是什么?”
那目光忽然变了,我也说不出哪里奇怪,依旧是懵懂的神情,乖巧的模样,可为何我心里,生了异样的感觉。
是哪里不对?
“我不讨厌他”,言律道。
小家伙瞪着我,蓦然间,那异样之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