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语(23)
“威胁无法服人。我只是告诉你,我能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一个甚至不敢露脸的人,说什么大话呢”,信口开河,张口即来。
“2004年6月7日,你的父母在霖溪市沧山坠崖。我看过当时的案件报告,是以意外身亡结案的。可在我看来,疑点重重”
“你是警察?”,我的手已触到了门锁。
“这世上的很多罪恶,警察是无能为力的,甚至,他们也会是刽子手”
“你究竟是什么人?”,月透进窗,自窗帘打进一线白。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我姓齐,你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叫我齐老师”
“你认识我爸妈?”,为何要提起他们。
“不认识”
“你调查我?”,是针对我么。
“是”
“是谁要你调查我?”,为何。
“我自己”
“你想要什么?”,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接近另一个人。
“你所拥有的天赋,注定让你生来便与众不同。只可惜,你始终被囚禁在牢笼里”
“听不懂”,为何身体里的血液,这般疯狂地翻涌着。
“贺休,你是个,猎杀者”
猎手,总在黑夜潜行。风雨无惧,不见天日。
阳光,是不属于我们的。
言律很喜欢晒太阳。晴暑天,人人闷地一身汗,巴不得躲在空调房里不出门。他却将窗户大大地开着,搬了张躺椅在那里睡觉。言景扔下了手里的玩具,扑腾着两只脚想要跳上去。无奈人小椅子高,费了好大的劲儿也只是在原地蹦高。他哼哼唧唧地,扯了言律的手使劲晃。许是被他闹得烦了,言律略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提了上去。得偿所愿之后,小家伙乖了许多,将脑袋往言律身上一砸,抱着他的手臂也开始睡起觉来。
我打开了窗,以这里的位置俯视下去,正将他瞧得清楚。
一整个暑假,他几乎就是这么消磨着时间。
他睡了一个下午,我便在那里瞧了一个下午。
直至暮色将尽。一个不速之客搅了我的风景。
一把烟嗓也吵醒了他,“又大白天的在这里闲躺,晚上还睡不睡了?”
“不困便不睡了”,言律睁开眼睛,“下班了?”
“我妈派我来叫你过去吃饭,赶紧的,起来走人”
萧安。与我们截然不同的,普通又乏味的人群。我不怎么有兴趣。可言律似乎对他颇有些耐心。
“不饿”,言律又闭上眼睛,“不去”。
“我就知道你又懒得动”,不速之客萧安干脆上了手,“我妈可说了,你不来,言景得来。言景一来,铁定要拉着你也来。所以,你俩都得来。起来吧你!”
“喏,人给你带去”,言律手臂一转,反将言景塞了过去,“我要出门,有事”。
这么一倒腾,言景也醒了,也不知道他听了几句进去,只是在那里半梦半醒地嚷,“哥哥我也要去!”
萧安将言景抱了个满怀,待要再伸出手去抓言律,人早到了门口,“晚上不用送他回来了,明天一早我去接他”。
“哥哥!”
“言律!”
屋内两个人对着门空叫了一声。
“得,聊胜于无,就你跟我去交差吧”,萧安的声音也到了门口。
“我不!我要哥哥!”,言景的反抗吃着力气。
“不行,我可不能留你自己在这里。安静安静,吃饱了饭他就来了。你外套在哪…...”
我没有再听下去了。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我必须要找到言律。
2017年7月7日。阴历六月十四。
出乎我的意料,我居然很快便找到了他。
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走得不紧不慢,可以算是在散步了。
夜将临,蛰伏着的罪恶的猎物们开始蠢蠢欲动。
谁是他的下一个。
我期待着。
晚七点四十五分,他登上了开往霖溪的最后一班公车。车上人不少,多半是在落城游玩结束返程的游客,我隐在人群中,同他隔开一段距离。
我想他并未发觉我。
摇摇晃晃近一个小时,这俗不可耐又臭气熏天的旅程终于到了终点。被人群挟裹着下了车,便跟丢了他。
行李箱与鞋子自身边碾过,一张张脸转来又晃去,独不见那一个。
幸好,逆着人行的方向看去,他的背影尚未脱出视线。
路是愈走愈偏,我简直已经迷了道,完全不知他究竟要往何处去。
荒郊野外,他总算是停了步。
我在远处瞧着他,愈觉困惑。一来目前他的目标范围并未离开过落城,再者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个人也不见,他要狩哪门子的猎?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间,却见他直接躺了下去。
十点零二分。
星罗棋布,月白风清,他入了画。可他不该是这画中景。
十一点半。
我走了过去。
见到我,他半点不意外,“找我有事?”
“什么时候发觉我的?”,我只好问。
他却说,“我并没有发觉你”。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会在今天到此。
他说,“霖溪市里的一处地方”。
“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有什么事要做?”,我试图提醒他。
“什么事?”,他明知故问。
我在他身旁蹲下,想要瞧瞧他的眼睛、他的神情。可我没有读出自己预想中的情绪。
“你似乎将我当作了什么人”,他轻笔细描。
“什么人?”,我也多此一问。
言律干脆装聋作哑起来。
我索性坐下了。瞧着他时,总会有一点理解言景,那种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的莫名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