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语(40)
“也休学了?”,关霈不禁问道。
“对”,秦曼回答,“看时间,这两人差不多都是在裴兰苕意外身亡后休学的”。
一个小时后,两人又站在了另一扇门前。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吃闭门羹。
这是个很普通的家庭,可以算是清贫了。20平米左右,卧室拆成两间,厨房与卫生间并排,虽是拥挤了些,倒是五脏俱全。家里没有沙发,只有一个凳子,两人又不能坐在人家床上,更何况床上还躺着个人,便只好立在门口。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端了两杯水过来,“喝水”。
“哎好嘞”,关霈扶了一把,“您别忙了,坐下吧”。
“明明,家里来客人了,他们是来看你的”,老人缓缓弯下腰,轻轻摇了一摇床上的人。
直到床上的人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被老人扶着坐起来,闻彧才瞧清楚了他的脸。
长期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呆滞无神的眼睛,眼珠几乎不动一动。骨瘦如柴,瞧着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明明还不到20岁的年轻人,却已丧失了青春该有的生命力。
工作群里,秦曼发来了江安流的个人信息。一寸照上的他还是个洋溢着无尽活力的大一新生,皮肤是太阳下的健康颜色,眼睛亮亮的,神采奕奕。
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一个年轻人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关霈瞧了他一会儿,开口,“江安流同学”。
如被按下了零点一倍速,江安流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抬起眼睛,却也只抬了一半,他的视线卡在关霈的嘴巴上。
“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关霈自报家门,“今天来是想同你了解一下有关裴兰苕的事情”。
被子上的手抖了一下,那长久没有好好做过表情的脸一瞬扭曲了图像,疲惫的眼眶撑开了些。
“你还记得她么?”,关霈瞧着他。
江安流没有回答,只是将被子攥了一点在手心里。
“2022年11月27日,裴兰苕于西河开发区的北鸣河落水身亡”,关霈语声轻缓,“当时办案民警询问的人之中,有你”。
嘴巴一张一合,却无声。
关霈上前,俯下身去,“你说什么?”
江安流的瞳孔放大了,震颤着,犹张着嘴,作着口型。
老人将一个发黄的本子并一支铅笔放在了被子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关霈垂目,看到本子的上半部分写着几行字。
中午想喝粥吗?
好。
姥姥出门去买菜,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
“不是......我……”,江安流的嗓子里忽然挤出了沙哑破碎的声音。
老人怔了一怔,捏着本子的手指抖了一下,浑浊的眼珠中似乎有光彩溢出。
“你刚才说”,关霈在床边坐下,“不是你?”
江安流摇了摇头,像个关节迟滞的木偶。
“什么不是你?”,关霈问。
江安流的嘴又张开,这次却没有再如愿发出声来。他又尝试了几次,最终拿起了笔。
他写得很慢,字也很小,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三个字:裴兰苕。
“嗯”,关霈应声。
“我没有”,三个字写完,笔尖顿住,江安流的手背绷起了筋,许久,笔画都未能划下去。
老人粗糙的手掌抚上他的背,“没事的,告诉他们”。
一滴水珠措不及防地坠下,洇在纸页上。
杀她。
终于写完了最后两字。
一颗一颗地泪,’裴兰苕‘三个字被浸淡了痕迹。
“我没有…...”,嘶哑被挤压出来,“杀她”。
“是谁杀了她?”,关霈道。
“是……是......他们”,江安流用一分钟说了四个字。
“他们是谁?”,问者又何曾得到释然。
“他们……”,纸页打湿了大半,江安流的头愈来愈低,“不,是我们……是我们”。
恸,是喑哑的,是追悔莫及。
“她……”,关霈没能问下去。
江安流抱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缩了起来,躲进了被子里,“不要问……求求你们……不要再……问了”。
老人将本子反过来,在纸上缓缓写了几个名字,“请你们去问这几个人吧”。
罗些。郑轻舞。杨灵。方思思。
周末的公园,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也照旧不乏人群。谈感情的,论健康的,各人有各人的目的。
“先是方思思,现在又来个江安流”,闻彧抱着个烤红薯边啃边说话,“怎么他们都提到’杀了裴兰苕‘这个字眼,难道裴兰苕不是意外落水身亡,是他杀么?”
关霈将报告再次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血液中酒精浓度有129mg/100ml。在叶萚的笔录中,他说裴兰苕虽然能喝酒,但除非过年陪长辈过节应个景,平时很少喝的”。
“罗些、郑轻舞、杨灵和方思思的询问记录中都提到了裴兰苕失恋的问题”,闻彧道,“失恋了酗个酒也是常有的事”。
“然而叶萚与裴兰苕的父母都否认了这一点,说她根本没有什么男朋友”,关霈反驳。
两个人一正一反地梳理着经过,“她是住校的,两个室友都说裴兰苕交男朋友的事只告诉过她们几个,其他人不清楚也正常”。
“可她们却不知道这个’男朋友‘是谁”,关霈苦笑。
自白录影子
齐章说暂时不必再盯着言律,要我同他保持距离。这个决定是他看到那封信里的内容后做出的。
罗慎。他是谁?为何竟会令齐章生了忌惮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