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创可贴吗?”舒遥问。
陆昭笑,口吻轻松,“又没出血,要什么创可贴?”
她说着把手从嘴里拿出来,舒遥急迫地拉过来看,一眼看见砸出瘀血的痕迹。
舒遥没忍住咧下嘴,又心疼又关切地问:“是不是很疼啊?”
陆昭说:“还行,麻了。”
舒遥叹气,有点埋怨,“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陆昭噘嘴,“我都这样了,别骂我了呗。”
搁在平时舒遥肯定让她一边凉快去,这会儿太心疼,她怎么说舒遥都:“好,不骂,你坐好。”
陆昭失笑,“伤的又不是腿。”
舒遥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慌。
她叹气,平复下来心情,轻轻拉一下陆昭那只没伤到的手的小指说:“我担心你。”
“我知道,”陆昭回勾她,“这不是没事吗?我们平时玩沙漠,翻车都是常有的事,今天大家顾着你和云晓呢。”
舒遥觉得今天白天玩的那些已经很刺激了,听陆昭这么说,有点蹙眉,“是不是很危险啊?”
陆昭:“嗯呐,怎么?要劝我别碰了?”
舒遥当然说不出这种话。
她在一个“言听计从”的家庭里长大,总是被教育要小心翼翼地生活,远离非常规的爱好和工作。
她已经被磨砺得几乎没有棱角。
而陆昭之于她的吸引力,本来就是那份自由无畏的棱角。
“不会的,”舒遥说,“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你自己有意识知道危险就好。”
“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陆昭抬手将舒遥有些凌乱的头发挂到耳后。
舒遥这才意识到陆昭的头发还是湿的。
她站起身,牵着陆昭的手往卫生间走。
陆昭:“干嘛?”
舒遥说:“给你吹头发。”
陆昭挑眉,半点没客气,“哟,塞翁失马啊。”
舒遥让她坐在卫生间的凳子上,顺手拍一下陆昭的头顶,“呸呸呸。”
陆昭故意“哎哟”一声,举起红肿的手,无声控诉。
舒遥瞪眼:“谁让你乱说话。”
陆昭:“……行,错了。呸呸呸。”
舒遥这才满意。
-
睡前舒遥赶不走陆昭,陆昭拿手指卖惨,舒遥只好让陆昭留下,两个人挤一张床。
大早上不到八点,舒遥被余芬的电话吵醒。
手机在床头柜上,舒遥伸手去拿,陆昭翻个身,把舒遥抱在怀里,含糊不清地问:“大早上谁?”
舒遥小声说:“我妈。”
陆昭“哦”一声,很懂事地松开手,再次翻个身,脑袋埋进被子里。
昨晚睡得晚,舒遥怕吵到陆昭便轻手轻脚地准备去楼梯口接。
房门刚关上,床上的陆昭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不知何时没的睡意。
她侧着身,明知房间里没其他人,却也没动。
昨晚所有人都睡得晚,这会儿没人醒,仿佛整座城市都是安静的。
哪怕舒遥去楼梯口,陆昭似乎也能听见一些声响。
很模糊。
若有似无。
触碰不到。
就像她这两天对于舒遥的感受。
明明近在迟尺,却宛若海市蜃楼。
她想起昨晚拒绝许朝歌的拥抱请求后,许朝歌忽然问一句:“陆昭,你和舒遥当初为什么分开?”
陆昭一顿,停下准备离开脚步。
许朝歌长长舒出一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过去横亘在你们之间的问题,现在真的没有了吗?”
陆昭没有回答许朝歌。
因为陆昭无比清楚,那个所谓的问题,永远都不会消失。
至少目前没有。
同性恋婚姻在中国依然没有合法。
世俗之见虽有转好,但大家的处境仍然艰难。
至于舒遥……
陆昭想起昨晚,舒遥在楼下吹头发时,她无意间瞥见舒遥的手机屏幕。
舒遥走之前大概看了手机,走后没有锁屏,微信页面也没有刻意不让陆昭看。
或者她只是单纯忘记了。
陆昭只看一眼,便看见余芬发来的消息。
【你爸爸有个同事的儿子下个月从南京回来,你到时候去见见】
陆昭知道余芬,也知道舒遥对余芬,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作为外人,陆昭很难去评判余芬待舒遥到底好不好,但至少吃穿住行和学费生活费,余芬从没亏待过舒遥。
可能这就是大多数家长和孩子的处境。
父母给予孩子生养,却又不能完全让孩子找寻自我。
孩子懂得感恩,却又不甘心一生如此,只能一边觉得窒息,一边却又无法违背孝心彻底与家庭割裂。
陆昭很清楚,舒遥永远都不会与家庭割裂。
而余芬,大概也永远不会接受自己一直乖顺的女儿,是一个于当下社会而言,并不体面的同性恋。
陆昭更清楚,舒遥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情况透露给余芬半分。
否则,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绝对不仅仅是余芬强行给舒遥安排相亲那么简单。
所以在舒遥推门的那一刻,陆昭第一反应是丢下手机,却因为动作太慌张打翻台灯,从而伤了自己的手。
一夜过去,手指已经没有昨晚那么肿,但轻触一下,痛意仍在。
瘀血也触目惊心。
“若无其事”换不来什么好结果。
明明多年前她就已经明白,却还是忍不住“重蹈覆辙”。
多年前……
那么多年过去了。
这一次,舒遥会怎么选呢?
陆昭不想再想下去。
她和舒遥之间,决定权始终不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