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陆昭的同学于舒遥而言, 也并不普通。
她们在陆昭的介绍下互相打招呼,简单聊聊彼此的大学生活和就业方向,其中一个在北京读传媒,当时在为一个稿子找素材。
舒遥随口问:“什么方向啊?”
同学说:“国内同性恋现状。”
舒遥愣住。
同学注意到舒遥的神情,有点疑惑地看向陆昭,意思很明显:啊?她不知道你是吗?
陆昭一顿,挪开目光,避开话题,“那是有的研究了。”
同学敏锐地意识到什么,笑笑没再说什么。
回学校的路上,舒遥开始有些不对劲,平时坐地铁看到空位会第一时间拉着陆昭过去,这次却始终站着,似乎在避免和陆昭接触。
两年。
已经过去两年了。
还有半年时间,她们就要开始准备毕业的相关事宜。
地铁飞驰而过的瞬间,陆昭想,她和舒遥毕业以后要怎么办呢?难道像学姐当年说的那样,各过各的吗?放舒遥回家结婚?
陆昭做不到。
所以那晚陆昭忽然没忍住,跟舒遥掀了底。
其实陆昭也没完全掀,她自己也害怕。
她只是在大家洗完澡后,跟同学打电话聊了几个能够为她稿子提供灵感的电影和动漫。
往常陆昭打电话总是会戴耳机,那天却直接开的公放。
同学在电话里打趣道:“这专业的事还是得专业的人办啊。”
陆昭嘴上没遮没掩,笑一声说:“欢迎下次前来取经。”
正巧,舒遥拿着一堆需要洗的衣服从旁边路过。
电话挂断,陆昭看向舒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舒遥摇头,陆昭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舒遥偏身躲开。
两个人同时一怔。
而后是陆昭抬眸看向舒遥。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不用了,谢谢。”舒遥抿抿唇,抬脚离开。
陆昭没说什么。
两个人没有因此冷战,仍然一起出入教室,宿舍。
只是她们两个人都很清楚,她们之间有东西在发生变化。
陆昭没想着逼舒遥,毕竟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
可人生漫漫,这条旅程,是会发生意外的。
陆昭在某天中午,忽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爷爷突发脑血栓,虽然抢救及时,但醒来后患了阿兹海默症。
小时候,陆昭作文里,出现最多的人就是爷爷。
自她有意识以来,爷爷便是她最大的靠山。
爷爷常挂在嘴边的是:“爷爷的乖宝贝!爷爷的乖孙女!爷爷疼你哦。”
陆昭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亲人,会用完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说:“这小姑娘长得真俊,谁家小孩啊?”
陆昭说:“是你家的,爷爷。”
爷爷笑着说:“别开玩笑了,我家小孙女才上小学呢。”
陆昭站在病床前说不出话。
陆昭几天没回学校,舒遥只有在第一天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她还好吗?
陆昭脑子一片混乱,没回。
后来陆昭回学校,没通知任何人,只告诉了舒遥。
陆昭跟舒遥打电话,说自己在操场。
舒遥过来找陆昭的路上,学校忽然飘起毛毛细雨。
舒遥怕陆昭淋雨,便快速折返宿舍拿了把伞,然后快速跑到操场。
天色很暗,操场上的人渐渐离开,只剩零散几个在散步。
陆昭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像在发呆。
舒遥撑着伞走过去,站在陆昭身边。
“陆昭,先回宿舍吧。”
陆昭仰头看向舒遥,发觉才几天没见,好像连舒遥的面孔都变得陌生起来。
也许时间是这样。
先夺走身边的人,再夺走自己。
“我爷爷不记得我了,他以为我还在上小学。”陆昭说。
陆昭声音很平静,神色也无异,但却让人看了很心疼。
她没有表现得很失魂落魄。
可小狗不需要变得可怜就会有人心疼。
舒遥蹲下/身,与陆昭平视。
“不会的,爷爷会一直记得你,”舒遥轻声说,“小学的你,也是你。”
这勉强算是一种逻辑。
陆昭扯唇笑了下,“好会哄人啊,姐姐。”
这句话一出,就算是主动伸出和好之手了。
陆昭心想算了吧,这不是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吗?
她再找别的机会吧。
她再……妥协一次吧。
舒遥哪里会不明白陆昭的用意呢,她笑:“是小狗比较好哄啊。”
陆昭撇嘴,她张开手臂,一脸求抱。
舒遥正准备抱上去,忽然余光瞥见有人过来,舒遥下意识抬头,看见是几个同班同学。
大学里,除了室友,同班同学是不太熟络的。
所以舒遥第一反应是心虚,是隐藏,是躲开陆昭。
舒遥先是一顿,而后收回想要抱住陆昭的手。
她朝同学笑笑,说:“好巧。”
同学也挺意外,“哎,陆昭回来啦?”
陆昭脸很冷。
同学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疑惑地看向舒遥。
舒遥有点尴尬,说不出圆场的话。
同学只得离开。
同学离开后,舒遥自觉理亏,想要扯拽陆昭的衣角“哄她”,却不想刚有动作,陆昭忽然问她:“舒遥,你到底怎么想的?”
舒遥没想到陆昭会突然把事情掀到台面上讲,她一下子慌了神,顷刻间松开陆昭的衣角。
陆昭瞥一眼,脸上仍旧很冷。
好像她面庞不知不觉被毛毛雨铺了一层冷霜。
舒遥张了张嘴,最后示好一般说:“陆昭,雨好像大了,我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