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妙妙:拍视频。
黄妙妙:我们要去广州,两个小时后的飞机。
舒遥没打探更多,只说:好。
才刚四点多, 北京的天极亮,舒遥扭头看着窗外, 一道道飞机划过的痕迹。
六点半,第一道晚霞在天际出现, 飞机横穿城市,留下鲜红的痕迹。
这是每个人成长的痕迹。
是每个人从自己的躯壳中扒出自己留下的痕迹。
七点钟,陆昭打电话喊舒遥出去吃饭,她在楼下等着,舒遥快速换衣服化妆,蹦蹦跳跳地下楼。
陆昭当时在一楼大厅打电话,偏头看到她,伸出手,舒遥脸上泛笑,小跑过去一把抱住陆昭的腰身。
陆昭挑挑眉,一边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行啊,你安排”,话落,低头在舒遥头顶亲一下,舒遥笑眯眯的。
等陆昭把电话挂了,问她:“那么开心?”
舒遥笑而不语。
陆昭了然道:“蓝媛找黄妙妙了?”
舒遥夸张地大笑两声以此表示她猜中了。
陆昭被舒遥逗笑,搂着她的腰身,凑近:“那么开心?”
舒遥:“那可不。”
陆昭知道舒遥的开心并不来自把蓝媛送/进监狱,更重要的是蓝媛愿意自己主动伏法。
她笑道:“也有我的功劳啊,准备怎么犒劳我啊?”
舒遥手握拳头向上,“请你吃饭!吃大餐!”
然后又做服务人员欠身邀请的姿势,“陆总请。”
陆昭笑着看舒遥:“大餐可以吃,但你最好想想,是什么类型的大餐。”
舒遥想法很单纯,搂着陆昭的胳膊问:“你想吃什么?火锅?烤肉?或者日料?”
这次轮到陆昭笑而不语。
舒遥一怔。
三五秒,舒遥忽然反应过来,蓦地看向陆昭。
只见陆昭轻轻挑眉,好像在说:猜到了?
舒遥先是沉默。
而后非常麻利地松开陆昭,转身就往回走。
走得飞快。
陆昭不为所动,很大声:“懂了,现在就回去开始是吗?”
走出两米外的舒遥一顿,再次折返回来,依旧走得飞快,面无表情与陆昭擦肩而过。
并不打算理会陆昭。
陆昭被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笑着追上去搂住舒遥的肩膀。
舒遥各种扭动挣扎,“走开,别理我,你个流/氓。”
陆昭理直气壮:“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好人对自己女朋友不流/氓?”
“你还有理了?”舒遥瞪大眼睛。
陆昭点头:“嗯呐。”
然后顺势在舒遥唇上亲一下。
舒遥面无表情,已经麻木。
-
黄妙妙联系舒遥的第三天,给舒遥发了一条视频。
视频中,蓝媛并没有露脸,只露了上半身和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块彩虹蛋糕,一杯咖啡。
镜头询问:“你不远万里,从北京到广州接受采访,为什么?”
蓝媛喝一口咖啡,涂着精致指甲的手指在咖啡杯手柄摸两下,娓娓道来,她和何善的故事。
这故事很短,又很长。
十几分钟,十几年。
舒遥作为外人,觉得至少对于何善,蓝媛是真心的。
因为哪怕事到今天,她也只是想去广州走一走,未曾想过打扰何善现有的,完整的人生。
镜头询问:“你很喜欢吃蛋糕吗?”
蓝媛:“不太喜欢,我女儿喜欢,但我女儿身体不好,先天性心脏病,先天性糖尿病,每次吃只能吃一点点,吃一点点能高兴很久。”
提到女儿,蓝媛好像打开话匣子。
她从自己还是女儿那么大的时候开始讲,讲自己如何扮演“女儿”的角色,讲自己如何没有获得过一丁点母爱。
她说:“我以前流/产过很多次,事实上我犯过很多错,法律或者道德上错,但是以前的很多事情我至今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有一件,我很抱歉。”
镜头询问:“是什么契机让你选择这次没有流产?”
蓝媛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当然是不能流了,再流我就没命了。”
“但是我养活不了这个孩子,我更怕,她的父亲不允许她出生,所以我藏着躲着,一口饭都不敢多吃,生怕肚子大了显怀,我一直到八个月还在上班,后面找个理由请了年假和病假,这才生下来。
“孩子生下来一大堆毛病,我负担不起,就联系了孩子的父亲,因为是个女孩,其实孩子父亲并不怎么愿意认领,后来我实在没办法,找到了孩子的爷爷奶奶,这才顺利结婚。
“后面因为其他一些……私人原因,我们又离婚了,离婚后他什么都不愿意给我,所以我跟他做了一些……利益交换。”
听到这里,舒遥已经明白,为什么最初蓝媛会跟她隐瞒和张奇的婚姻关系。
因为张奇是被迫结婚。
而蓝媛是被迫离婚。
蓝媛需要资金,后来看出张奇对舒遥有意思,便用“偷拍”来和张奇进行利益交换。
所以从头到尾,真正的加害者,只有蓝媛一个人。
苦苦挣扎三十年,蓝媛从一个满目疮痍的受害者,变成一个麻木冷漠的加害者。
视频的结尾,蓝媛起身,远去。
人来人往中,她人影纤瘦,孤独又尖锐。
一行小字:当事人已于采访翌日自首。
舒遥并不确定蓝媛到底是真的想去自首,还是因为得知她已经拿到u盘而不得不去自首,包括这些视频采访内容,究竟说得是真心话,还是特意说给舒遥听的。
舒遥已经不在乎。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而这些追求都是源自自己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