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妻(117)
崔琰冷笑一声,随即冷淡地看向了一直站在角落的那个太监。“你先出去,我和殿下有话要说。”
只见那太监瑟缩一下,很快就低着头恭敬地退下了。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崔琰面上的温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阴沉和嘲弄。
“你以为害你落马的人真的是我父亲吗?”
怀王愣了一下,面上却并未出现崔琰预想中的激愤。
“你知道?”面对怀王的平静,崔琰反而大吃一惊。他自以为这个秘密足以让怀王坦诚相告,却没想到怀王压根儿就没有反应。
“你就不恨他吗?”
迎着崔琰惊愕的眼神,怀王出人意料地笑了笑,“在其位、谋其政,我为何要恨他?”
彼时立场不同,害他的人是凌霄,他该恨的也是凌霄。
“可若不是他为今上出谋划策,殿下又怎会无辜受累?殿下当真如此宽容大度,连一丝怨恨都没有吗?”
看着怀王若无其事的模样,崔琰愤懑地握紧了拳头。
“殿下不恨他,却为何要与我们侯府过不去?”
若非怀王咄咄逼人紧咬着不放,他母亲也就不会锒铛入狱,背上一身的污名。
望着他满眼的愤恨,怀王唇角微动,逸出了一抹冷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你们父子投靠他的那一刻起,我与你们就注定不能共存。”
不过是一场选择,做不成朋友那就只能做对手。
“胜败已定,殿下还看不清局势吗?若你肯将沈幸的下落告诉我,我可以让你的余生过得更好一些。”
威逼不成,他就只能好言好语地利诱。
可他到底低估了怀王的傲气,他从来就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你走吧,不要再说了。”无论崔琰说什么,怀王都目光平静,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殿下信不过我?”见怀王始终不为所动,崔琰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
怀王倏尔抬眸,眸光淡淡地望着他。“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你不了解他。”
在崔琰惊异的注视下,怀王语气淡然地说道:“他不会让我活太久的。”
看着怀王沉静的眼神,崔琰的眼底浮现了一抹讶异,可片刻之后他就沉默了。
凌霄并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君主,事实上他压抑了太久,早已变得睚眦必报。
见崔琰沉默不语,怀王眸光一闪,若有所思地说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我劝你还是早些筹谋,免得家破人亡万劫不复。”
不用怀王劝诫,崔琰心中也知道凌霄此人刻薄寡恩,不是能长期共事之人。可他已经入局,早就没了退路。
“殿下是铁了心不肯告诉我了?”即便怀王扯开了话题,崔琰仍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望着他执着的眼神,怀王却没再开口。
他越是沉默,崔琰就越是认定他知道沈幸的下落。他正搜肠刮肚地想着法子,紧闭的房门就又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一盏刺眼的灯笼出现在眼前,崔琰和怀王双双抬眸望去,便看见了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的端庆帝。
崔琰面上一怔,当即跪了下去。“微臣参见皇上。”
和崔琰的恭顺不同,怀王的眼中满是讥讽。“今日倒是热闹,连你也来了。”
御前的太监总管何益提着灯笼,为他照亮了脚下的路。只见端庆帝步履从容地走了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怀王,眼底划过一丝鄙夷。
“皇兄从前一向挑嘴,怎么现在连馊饭剩菜都肯吃了?”
面对他的嘲弄,怀王的眼底滋生出强烈的恨意,可输人不输阵,即便落入下风,他仍没有丢弃皇族的高傲。
“三弟是忘了自己从前在云霄宫过的穷酸日子了?”戳人脊梁骨的事他不是不会,只是从前不屑罢了。
见他提及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往,端庆帝只觉得面上一阵滚烫,他恼怒地眯起眼,顿时生出了一股杀意。
“看来你是活腻了……”
当着崔琰和太监的面,他肆无忌惮地提及那段屈辱的岁月,便是自寻死路。
面对他毫不掩饰的杀心,怀王冷笑一声,面上没有丝毫的惧怕。
“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就算杀了我,也无法掩饰你的恶行,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到时候你定会受千夫所指,沦为千古罪人。”
“你找死……”迎着怀王毫不畏惧的眼神,端庆帝愤怒地捏紧了拳头。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最后不都是一抔黄土?”从端庆帝踏入房门的那一刻起,怀王就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望着他视死如归的眼神,端庆帝冷笑道:“你是真的不怕死?”
“怕或不怕,终究也是难逃一死。我绝不会对你摇尾乞怜,动手吧凌霄。”
熬了那么多日,却还是逃不过去了。
若沈幸能早些来,或者崔琰晚些再到,或许他就能有一线生机。可偏偏崔琰和凌霄都来了。
生的希望瞬间寂灭,剩下的便只有无尽的失望。而失望过后,便只能坦然接受这破碎凄苦的命运。
“崔琰……”
端庆帝轻呼一声,跪在地上的崔琰立刻惊异地抬起头来。
“臣在。”
“既然怀王一心求死,你去帮帮他吧。”端庆帝语气低沉地吩咐着,眸光平静淡漠,没有一丝温度。
崔琰心中一震,可还是利索地站起身来。“微臣遵旨。”
他转身面向怀王,幽深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悲悯。他知道端庆帝容不下怀王,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急不可耐。
他默默地从怀中掏出匕首,却在拔出刀鞘的那一刻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