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妻(148)
可故技重施并不能引起她的同情,反而让她心中又一次生出了理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孤男寡女,还请自重。”
明知无法转圜,就不能再给他希望,免得弥足深陷,再也回不了头。
“你我之间,也算是孤男寡女吗?”看着她严肃的神情,沈幸心中既无奈又酸涩。
“男未婚,女未嫁,暗夜共处,只会徒惹是非。以后想看阿粟,就白日再来吧。”
望着他黯然的眼神,谢凝心中生出了一抹不忍,到底还是没把话说绝。
嘉和说得没错,血脉亲情无法阻断,她永远都抹杀不了他们是父子的事实。
“阿凝,我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求你成全我吧……”他哀婉的语气中流露着一丝委屈,可谢凝却不肯回心转意。
“你若还想再见到阿粟,现在就立刻出去。”
她的面上已经没有先前的温情,整个人都笼罩在冷漠和阴郁之中。
望着那双决绝的眼,沈幸眸光一暗,扭头看了一眼依旧睡得安稳的阿粟,随后颓然地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谢凝浑身无力地坐在床榻上,眼中交织着迷惘和为难。
若是轻易的就为了阿粟而原谅他,那她曾受过的那些苦难又算什么?她的真心和自尊又是何其的廉价?
被赶出房门的沈幸并未离开,而是沉默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他说过要陪她守夜,哪怕隔着一道房门,他也要实现自己的诺言。
窗外月色寂寥,子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这一夜,谢凝睡得并不好,而沈幸也在屋外坐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将明,他才黯然神伤地起身离去。
新年的第一天,谢凝第一次将阿粟抱出了房门。
南苑的花厅里,楚王笨拙地抱着阿粟,面上却是难掩的欢欣。
“殿下这么喜欢阿粟,等王妃进门之后,也早些生个孩子吧。”看着楚王满脸宠溺地注视着怀里的阿粟,谢凝唇角一弯,笑着打趣道。
楚王面上一僵,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心中暗暗腹诽,他和韩妙仪的婚事不过是一场利益置换,连真正的夫妻都未必能做成,哪里就能生孩子了。
看出了他的尴尬,承德笑着解围道:“像阿粟这般可爱的孩子,奴才也是头一回见呢,襁褓之中便有如此容貌,长大之后还不知道要迷晕多少姑娘……”
被他岔开话题后,楚王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咱们阿粟龙章凤姿,只有世间最好的姑娘才配得上。”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沈幸甫一进门便瞧见了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楚王得意洋洋地抱着他的儿子,而谢凝则站在他身边掩唇轻笑,二人靠得很近,像极了一对和乐的小夫妻。
这幸福和美的一幕深深刺痛了沈幸的眼睛,而沉浸在欢笑中的一对璧人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直到他走近时,承德才尴尬地轻咳一声,敛眸唤了一t句“沈先生”。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承德不安地瞄向谢凝,却见她神色如常,并未因沈幸的出现而生出一丝变化。
再看楚王,只见他俯身在阿粟的面颊上落下一吻,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先生天明时才回北苑,理应先休整一日,实在不必急着来见我。”
见楚王点破了他的行踪,沈幸眸光微动,语气淡然地说道:“如今正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沈幸不敢耽搁。”
看着他神色凛然地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楚王唇角一僵,在心底暗暗腹诽起他的装模作样。
他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微怔的谢凝,随即露出了一抹感怀的笑意。“先生夙兴夜寐,实在是用心良苦,还请上座。”
说罢,他将怀中的阿粟交还给谢凝,转身从案桌下取出一只模样可爱的拨浪鼓,亲昵地说道:“前几日我在街上见到这个,想着正好可以给阿粟玩,你顺道带回去吧,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多谢殿下。”谢凝一手抱着阿粟,一手接过他递来的拨浪鼓,面上挂着恬淡的笑。
“往后别再这么客气了,本王好歹也是他的义父。”见谢凝收下了礼物,他心情大好地笑道,“我和沈先生还有要事相商,就让承德送你回去吧。”
“好。”
谢凝乖顺地对他笑了笑,随即抱着阿粟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亲密互动的样子,沈幸拢在袖中的手暗暗收紧,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谢凝走后,楚王心情愉悦地走到桌前坐下,主动给沈幸斟了一杯热茶。
“先生在玉漱斋外坐了大半夜,又急着来见本王,想必连口热茶都没时间喝吧?”
将茶杯推向沈幸的时候,他的面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幸眸光一凝,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茶杯,望着袅袅升腾的热雾,心中泛起了强烈的酸涩。
“她瞧着柔弱,骨子里却很是倔强。别说是你,便是本王这个救命恩人,也曾被她拒绝过很多回。”
似是没想到楚王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沈幸的眼底露出了一丝惊疑。
“本王是不会阻止你接近她,可她若是不肯原谅你,谁都不能逼她。”这是他对谢凝的承诺,也是对沈幸的告诫。
他虽然要倚仗沈幸,却也不会自私地牺牲谢凝。
迎着楚王严肃的眼神,沈幸眸光渐沉,神色恳切地说道:“我不会再逼她。”
她像是一株生于荒野的山桃草,轻盈柔弱却又极有韧性。一味强硬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楚王眸光一动,淡淡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先生便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