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妻(162)
看着越靠越近的士兵,永昌侯面色阴沉地怒吼一声。
士兵们极有默契地停下脚步,纷纷向两边挪动,自发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永昌侯正惊t疑不定时,一个身穿铠甲的青年骑着马缓缓走到了人前。
在火光的映衬下,那张脸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沈幸!
即便早已知道他的存在,可真的和他相见时,永昌侯仍是大为震撼。
原因无他,实在是他长得太像他的父亲。明明是个武将,却有着一副俊逸容颜,豪迈洒脱却没有莽夫之气,举手投足间甚至有一股矜贵气度。
那是一个让人敬佩却也令人妒忌的男子,若只是容貌和气度超越常人便也罢了,偏偏他还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就连敌对的北戎和羌人谈起他时也常常面露敬意。
看着永昌侯面上难掩的惊愕和渐渐恍惚的眼神,沈幸眉眼一沉,冷淡地开口说道:“久违了,崔叔叔。”
那一声崔叔叔听得永昌侯心头一震,他猛然回过神来,狼狈地抬起眼眸,眼底掠过一抹恨意。
“二十年了,你欠我们沈家的血债也该还了。”沈幸眸光沉沉地望着他,眼中闪着嗜血的锋芒。
永昌侯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面上露出一丝阴鸷。“是你让秦无争自导自演了这场戏码?你为了扳倒我,连这五万同胞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了?他若是看到自己的儿子罔顾士兵的性命,怕是做鬼也不得安宁。”
明明是垂死的蚂蚱,他却还要颠倒黑白,企图将祸水东引,好让他也落得一身污名。
父亲那样聪明,为何却看不透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空有一腔热血和抱负,以为所有男儿都赤诚英勇,却偏偏栽在了崔问这个无耻之徒的手上。
沈幸按下心底的愤怒,眼尾一撩,划过一道洞悉人性的寒光。
“你不但因为一己私利而诬陷我父亲,还心狠手辣地屠杀了我沈家百余口人,这笔帐也该与你算一算了。再者,你身为大魏的将士,不想着上阵杀敌,反而联同季康勾结北戎,煽动战事暗中敛财。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实在不配做我们大魏的将军!”
沈幸话音刚落,在场的士兵们就炸开了锅。年纪略大些的,纷纷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这一支队伍中有不少人是曾在漠北追随过沈晏的老兵。当年那件事闹得太大,谁都没想到英勇善战、豪气干云的沈将军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来。
沈将军被捕入狱时,他们还曾到守备府闹过一回,可后来崔问从他家中搜出那些通敌的信件,坐实了他叛国的罪名,他们便只能相信了。
可如今听着沈幸的话,再看看永昌侯铁青的面色,他们才知道这件事竟然另有隐情。
“当初我就说了,沈将军那样忠肝义胆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违背良心的事。”
“原来是永昌侯污蔑陷害啊,难怪那件事之后他就连升几级,还娶了朱将军的女儿为妻,从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沈将军和他称兄道弟,他怎么能做得出来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要我说,他非但不配做大魏的将军,简直连人都不配做!”
群情激愤下,讨伐声此起彼伏,除了几个死忠的将领外,其余的士兵全都气得面色通红。
“住口!”
眼看事情的发展完全失去了控制,永昌侯恼羞成怒地咆哮着,眼底的恨意渐渐转化为暴虐的杀意。
不等沈幸行动,他率先举起大刀,蛮横地冲了过去。
“小心!”身后传来了一声担忧的提醒,沈幸却虚晃一下,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眼见扑了个空,永昌侯羞恼地提刀回旋,却没想到沈幸轻轻一跃,在他防备不及之时,一脚踢上他的腕骨。
腕部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永昌侯手一抖,宝刀便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一把锋利的剑指向了他的咽喉。寒光渐起,永昌侯惊骇地抬起头来,对上的就是沈幸那双泛着阴冷杀意的眼眸。
知道自己再无生机,永昌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他等了许久,指在脖子上的剑却迟迟未动。他惊异地睁开眼睛,却见沈幸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像你这样的无耻小人不该死得这么痛快。”
永昌侯心头一紧,莫名生出了不详的预感。他呼吸急促地看向沈幸,喉咙干哑地质问道:“你想怎么样?”
沈幸唇角微动,冷笑着说道:“你会得到应有的审判,而你欠我们沈家的血债我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他的眼底流淌着嗜杀的锋芒,那是一种笃定又残忍的目光,让人毛骨悚然极度不安。
从踏入边境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犹如坠入冰窖般,连血液都凝滞了。
“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别伤害他们!”
他气急败坏地低吼着,想起家中的妻儿,他的面上爬满了绝望和恐惧。
听着他悲鸣求饶,沈幸的面上笑意渐退,眼神倏然变得暗淡无光:“你带人杀入沈家的那一夜可曾怜悯过我的家人?”
“都是我不好,是我利益熏心忘恩负义,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可怀瑾他们是无辜的,我求求你,你放过他们吧……”
“无辜?”他冷笑一声,眸中满是厌恶和鄙弃,“你踩着我父亲的尸骨上位,让他们享受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还妄想我既往不咎吗?”
崔问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罪恶到令人发指,就算将他碎尸万段也难消自己心底的恨意。
“阿煜……”望着他冷漠嗜血的眼神,听着他咬牙切齿的指控,永昌侯悲悯地唤出了他旧时的名字,企图软化他的心,可他低估了沈幸滔天的恨意和复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