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妻(208)
另一头,从东苑跑出来的谢凝在半道上遇见了面色凝重的承德。见她毫发未伤,承德暗暗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陪她一起走回西苑后,承德才终于开口询问。
望着他担忧的眼神,谢凝缓缓摇了摇头。被崔琰压在身下的时候,她曾以为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崔琰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她,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放她走了?
回来的路上她反复地想着,却百思不得其解。在王府重逢时,他明明想要杀她的。
那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为什么会放过她?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别说你杀不了他,就算杀得了,也会坏了殿下的大事!”
看着她神色恍惚的模样,承德焦急地斥责道:“我知道你想要为沈先生报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阿粟该怎么办?他已经没了爹,难道连唯一的娘亲也要一并失去吗?”
当时她复仇心切,以为崔琰醉了酒,她就有了可乘之机。潜入东苑时,看见崔琰睡得深沉,她临时起了杀心,拔下金钗就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膛。
崔琰说得对,是她无知,以为仅凭一根金钗就能杀得了他。她该去寻一把刀的,如此就能将他一击毙命,而不是错失了这样好的机会。
望着她眼中一闪即逝的惋惜,承德痛心地摇了摇头。“沈先生的仇早晚都能报,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迎着承德质疑的眼神,谢凝眼角轻抬,眸光幽暗地看着他。
“他害死了沈幸,也害死了玉盏,将来或许还会伤害阿粟,我没办法忘记那些仇恨,也没办法和他共存。”
这些日子以来,她独自承受着这份仇恨,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排解心中的愤懑。
好不容易寻到了复仇的机会,却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功亏一篑。
听着她悲愤的控诉,承德无力地垂下了头。
第119章 入梦
他没办法劝她放下仇恨, 也没办法替她报复崔琰,甚至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难堪的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开来,望着窗外淡淡的月色, 承德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就算你想杀他, 至少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承德倏尔抬眸,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这一次崔琰放过了她,可下一回呢?她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迎着承德忧心忡忡的注视, 谢凝心口一紧, 缓缓地垂下了头。
见她沉默不语,承德幽幽叹了口气:“夜深了, 你早些休息吧。”
他贴心地为她合上房门,踏着秋露,凝重地走在幽深的小道上。
月色疏淡,眼前的草木稀疏凋敝, 恰如他此刻的心情。她是水中月, 镜中花,而他不过是卑微的尘土。
这样一个残缺不全的身子,哪里配去爱人?就算没有沈幸, 他也无法走到她身边。
承德走后, 谢凝久久未能成眠。
刺杀虽然以失败告终, 可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下一回, 她一定会做出更周密的计划。
谢凝趁着夜色刺杀崔琰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楚王的耳中, 得知崔琰不但没有伤害她, 反而一反常态地放她离开, 楚王陷入了沉思。
那一夜他分明看见崔琰将手伸向了谢凝的脖子,难道他不是要杀她?可若不是, 那他深夜潜入西苑到底想干什么?
楚王猜不透他的用意,却隐隐感到不安。
他总觉得崔琰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除了更严密的监控外,他只能静观其变。
时间悄然流逝,一转眼就到了荒芜的冬天。第一场雪降临人间的时候,阿粟迎来了周岁生辰。
西苑内一派喜庆,花厅里铺了一张厚厚的毛毯,上头摆满了用来抓周的用具,金银玉器、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众人将阿粟围在中间,含笑看着他在毛毯上缓缓爬行。
眼前的物件对他而言充满了新奇,他一会儿抓起毛笔,一会儿摸摸算盘,像是在玩游戏。
“阿粟,只能选一个哦。”望着阿粟举棋不定的样子,韩妙仪温柔地出声提醒。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阿粟转头看向不远处笑眼盈盈的娘亲,随后果断地拿起了角落里的一柄木剑。
见状,谢凝笑容一僵,心底泛起了一阵酸楚。
“看来阿粟是想做个威武的大将军!”见阿粟举起了木剑,楚王的眸中生出了一抹赞许。
不愧是他的义子,这么小就胸怀大志,将来定能为他定国安邦。
而站在角落里的素云则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来。
果然是少主的孩子,骨子里就有着沈家人的果敢和坚毅,等他长大成人,定能继承少主的衣钵,将天机阁发扬光大。
受到赞扬的阿粟咧嘴笑着,越发欢喜地挥舞起手中的木剑。
抓周结束后,西苑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众人围坐在一起,畅快地谈天说地。
愉悦的氛围里,谢凝不觉多喝了两杯果酒,面上蒸出了一抹红晕。
见状,韩妙仪面露忧色地看着她,正要开口劝阻时,楚王扯了扯她的胳膊,低声制止了她。
“酒能消愁,就让她醉一回吧,不碍事的。”
闻言,韩妙仪心口一滞,终于放弃了想要劝说她的念头。
宴席还未结束,谢凝就醉倒在了桌上。盈袖和凌波一左一右地将她扶进了卧房,素云则主动担起了照顾阿粟的职责。
夜幕低垂,星河鹭起。万籁俱寂的夜,紧闭的房门再次被人轻轻推开。
屋内的炭盆还未熄灭,床榻上的谢凝两颊泛红,像个粉嫩的瓷娃娃,处处透着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