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妻(73)
玉盏为此烦闷了一整日,好不容易才等回了崔琰,却没想到他的态度会如此冷淡。
“就按母亲说的办吧,等阿凝回来了,我再让人去接你。”奔波了数日,又经历了一场激战,崔琰早已身心俱疲。
听出了他话里的敷衍,玉盏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蓦然红了眼眶,巴巴地望着他,神态楚楚可怜。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月光下,一个黑影逐渐向他们靠近。
随之而来的是长吉的一声呼唤。“世子,玉娘已经安置妥当了。”
“嗯。”崔琰淡淡应了一声,像是完全没看到玉盏惊异的眼神,脚步一转,疲惫地走向了书房。
望着崔琰渐行渐远的背影,玉盏的心像坠入冰窟一样,即便是在初夏的傍晚,她也仍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见她一副摇摇欲坠大受打击的模样,长吉不安地问道:“玉盏,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迎上他担忧的眼神,玉盏喉头一酸,苦涩地问道:“玉娘……是谁?”
长吉面上一愣,正纠结着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她,可在玉盏哀婉的注视下,他还是说了出来。
听了长吉的回答后,玉盏心惊地反问道:“她是个花娘?”
“啊?嗯,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长吉后知后觉地附和着,却见玉盏面色苍白地后退了几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玉盏就踉跄着转身走回了屋里。
看着玉盏反常的举动,长吉狐疑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玉盏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她还替夫人委屈起来了?”
屋内的烛火忽然熄灭,望着眼前黑漆漆的屋子,长吉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书房。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望着烛芯上还没消散的白烟,玉盏的心中满是凄凉。
若是谢凝回不来,难道她就要一辈子守在庵堂里吗?
可就算是能回来,以朱氏的性子也不可能容得下一个失踪多日不清不白的儿媳。
眼前的道路变得异常崎岖,她甚至看不见一丝希望。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沈幸。
这一刻她突然恨透了他,恨他掳走谢凝的同时还一并毁了自己平静的生活。她本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如此潦草收场,遁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时,玉盏就被朱氏跟前的婆子押上了出城的马车。
京郊小道上,几匹骏马飞驰而过,马蹄没入青草,沾染了层层绿痕。
一阵风吹开了马车上的帘幔,隔着车窗,玉盏瞥见了那一闪而过的俊逸容颜。
沈幸!那是沈幸。
“沈……”她忽然很想叫住他,想当面质问他到底把谢凝藏到了哪儿,又或者是求他把自己也给带走,不要让侯府的人把她丢进庵堂。
可那一个“幸”字还没说出口,就遭到了婆子的一声怒斥,随之而来的是一记又重又狠的耳光。
“大清早的,叫什么叫,想吓死人吶!”
面颊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玉盏委屈地捂住脸,忿忿地望着眼前粗暴的婆子。
“怎么,不服气啊?不过是个冒牌的下·贱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世子夫人呢?我呸……什么东西!”
遭到羞辱的玉盏忿然咬紧了嘴唇,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那婆子却是被玉盏的眼神所激怒,紧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耳光。“再瞪,老娘就剜了你的眼珠子,丢进山坳里喂狼!”
玉盏何曾承受过这样的胁迫,当即惊惶地垂下了头,屈辱地蜷缩在角落里。
离开侯府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崔世子无法再庇护自己。在谢凝被找回来之前,她的命运全都捏在朱氏的手上。
当时她并不知道,就连朱氏跟前最卑贱的婆子都能这般肆无忌惮地侮辱自己。
她心中不忿却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想不明白,她什么都没做,为何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第044章 三更·脱身
暮春时节, 别院里清风徐徐,送来了阵阵凉意。
院里的花早已谢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越发肥美的绿叶, 在晨露的点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束。
谢凝斜倚在窗前, 望着院中绿意盎然的树木和花枝,陷入了一阵沉思。
耳边传来了鸟雀清脆的啼鸣,就连关在笼子里的那只鹦鹉都感受到了一丝喜悦,欢快地扑愣着翅膀, 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阿凝”。
谢凝的思绪被它打断, 唇边逸出了一抹苦闷的叹息。她低垂着眼眸,望着那一只鹦鹉, 似轻叹又似呢喃地低语道:“你为什么不走呢?”
鹦鹉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仍是欢喜地唤着“阿凝”。
它倒是没心没肺,关的久了便失去了野性,纵然开着笼子也不想着逃跑。换作是她, 哪怕有一丝希望, 她都不会放弃。
她正发着呆,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阿凝,过来用早膳吧。”
听出了沈幸的声音, 谢凝后背一僵, 半晌都没有动静。
僵持了片刻, 沈幸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后, 幽幽叹息道:“阿凝, 你若是不想看见我, 我可以走。别拿自己的身子赌气好不好?”
谢凝没有回答他, 而是紧紧地抿着唇,眼底划过一抹恨意。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 沈幸眸光一沉,落寞地转身而去。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语气惆怅地叮嘱道:“我先走了,你记得按时吃饭。”
脚步声渐渐飘远,直到再也听不见时,谢凝才缓缓转过身去。
桌子上摆着一碗肉粥和几样精巧的点心,她却毫无食欲,满心都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