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仁(12)CP
“万年已过,天玄。”他一笑,“你难道毫无长进吗?”
南乡子一凛,那根焦黑树枝就已被孟微之抛到空中。他撤下法盾,抬手接枝,连着避过两轮巨龙以头抢地时的剧烈撞击,纵身跃上那巨龙额顶。
紧抓住生满倒刺的犄角,南乡子竭力稳住阵脚,任凭巨龙如何摇晃都不动分毫。
应龙死穴在额顶气孔。
他毫不犹豫,将那焦黑树枝向其中刺去。那巨龙狂怒咆哮,山风震荡不休,南乡子差点被甩下来,对下面大吼:“快避开!”
话音未落,一条锁链缠上巨龙脖颈。
咆哮声瞬间止住。那锁链若有生命般震颤、收紧,巨龙顿作黑灰飞散,那尘埃落地,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爬虫,皆朝四处逃逸。孟微之抬头,只见天光乍破、万里澄明。
南乡子缓缓落到地上,手里的焦炭枝落了齑粉,亦被风吹去。
他听到些珠子碰撞的细碎声响。
抬眼,一个白衣美人捻着珠串施施然过来了。南乡子认出此人正是那日红符镇鬼、瀑前伏风的江南树,心下一惊,正要出言问“你为何在此”,人家越过他走向了孟微之。
孟微之刚把琅珰从小阵中捞出来,将孩子护在了身后。
“我已劝过你早日致前身,这又是何苦。”江南树笑起来,将长珠一收,“有些事被捅破也就算了,收拾起来还要费力气。一错再错,何必呢。”
“什么?”南乡子惊道,“你做的那破事连一个魔都知道了,我先前却不知道?”
孟微之没理会。他掀起眼帘看了看江南树,背过身去,望向连绵的虫岭,仿佛听到万仞台下千尺瀑落水声宛如洪钟鸣。
“我有何错。”
他一弹指,周遭飞尘皆凝滞一瞬。
“我是,杀神证道。”
作者有话说
江南树:趁老登还没认出我 先嘲讽一下过过嘴瘾!
南乡子:《白衣美人越过我》
第8章 虫岭沉疴
两千余年前,虫岭万仞山。
平野已成焦土,四面风声如鬼哭。方千岁的江桐惯能冷静自持,却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他小心地绕开满地血流与残骸,看着天兵天将在眼前来往,一时不知所措。
“神君。”南乡子自一旁步出,向他颔首,“辛苦你安置那些遗民,请随我来。”
“可我还有留守之责......”
“大天尊醒了,已经到了此处。”南乡子将手一抬,“请同我去万仞台。”
江桐一愣,悬着的心继而放下了。他应答了一声“是”,不自觉地舒展开眉头,快步随着南乡子向那一处落下千尺白瀑的高崖奔去。朝阳升起,将血色照彻,赤红近于朱紫,他望着那腾起的紫烟,想到谁的袍袖。
万仞台上,风雷渐平。
初元翩飞的紫袍落下。他走出几步,望向面前被金钢锁缚住的二人,垂下眼来。
“你们可知罪?”
“我知罪。”伯命嘶哑道,“是我无能,不能庇护虫岭百姓。”
跪在他身后的叔山怪笑起来。
“对,就是你无能!”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我本玉质,出昆山一穴,我敬你为长兄,要与你共谋大事。你不识抬举,那就......先做我的垫脚石!”
“你的大事,”初元道,“就是叫此间生灵涂炭、流血千里?”
叔山的笑僵住。他扭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初元。初元缓缓行了几步,在叔山面前盘腿坐下,一双赤金瞳望着他,看到了他脸上的畏惧与不甘。
“我与伯命可是你最早点化的神明。”叔山颤着声,“你今后不为天地共主,也应是我们中一人,可你却......大天尊,你不为我计,我只能为我自己谋啊!”
“天地共主。”
初元抬眼一笑。
“这有什么可谋的。”他道,“你把它当至宝,我把它当刑罚。”
叔山只觉体内神魂颤动,连着经脉中血一并沸腾。他怕了,睁大眼看向初元,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半晌,他道:“我认罪......”
“我宽恕你。”
初元垂眸抬手,刹那间天风震荡,他却连身后青丝都不动分毫。那万仞台上飞光成团,轰鸣一声如惊雷,而后四面平散开去,将山头仍存的树木尽数摧折。
江桐在长阶上以臂抵风,回身对南乡子道:“我自己上去吧。”
“也好。”南乡子行礼道。
万仞台侧长阶千步,他心中惴惴,走得很快。等走到了顶,只见初元一人在石坪之上。他手中捧着一盏灵焰,回身望过来。
那灵焰间,赫然纠缠着两段神魂。
*
“二神相争,皆有罪于众生。”孟微之道,“叔山暴虐,赶尽杀绝;伯命软弱,德不配位。徒留无所施,我便杀二神、止纷争。”
南乡子道:“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孟微之没再回答,依旧把琅珰护在身后。
当时生剥二神的神魂,打散其生魄,叔山和伯命本该算灰飞烟灭了。可万仞台上下乃灵气冲涌之地,他在凡间游历时见过有些灵泉能聚死人魄,但聚起来的,就不一定是人了。
这万仞台,也是一样的道理。
“你既不回答,那就跟我往前吧。”江南树在他身前,捻珠一笑,“算来也拖不了多久,那东西快冲出来了。”
一阵桀桀之声刺过几人耳畔,不绝于耳。听久了,好像是谁在疯笑。
“你......”南乡子噎住,“你做什么了,什么人在笑!”
孟微之在那嘈杂间,听到了琉璃碎裂。
再往前百步,是一片被雷火烧焦的树木,其中一方琉璃罩显得尤其突兀。其中有个披着残破盔甲的高大人形不断捶打着罩子,远看竟有丈来高。其双足仿佛树根一般扎在土中,正在向外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