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黑莲花皇子(114)
这时,少年转动乌黑的眼珠子,看大汉一眼。
“我想喝水。”他轻声重复,声音虚弱但是依然礼貌,“可以给我一点水喝么?”
这种重复不变的声线和语气机械得像是木偶,大汉开始觉得这个小孩是在戏弄他。
“咔嚓”一声,他拔出腰间的长刀,猛地插进少年的身侧,低吼:“小崽子,再开口说话我就卸了你的舌头!”
“杂碎。”雨中传来少年冷冽的声音,稚嫩却透着上位者的淡漠。
“你说什么?”大汉以为自己没听清。
“杂碎。”少年轻声重复一次,一线刀刃般的冷光在他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你拿走了我的东西。”
就在下一瞬,他伸出手,握住了刀!
血光像是泼墨般刺破雨水,大汉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在夜幕之中。
茅草棚子里剩下的几个人听见动静跑出来的时候,看见滂泼大雨里的少年微微俯身,踩着大汉的胸口,手里的刀刃插在他的喉管上,拧转了刀柄。
鲜血溅在纤长浓密的眼睫上,少年连眨也不眨一下,在那具尸体上取出一枚缀着羊脂玉的发带,咬着染血的刀刃,双手把凌乱的乌黑长发随意扎起,在雨幕里回过头来,犹如一个年幼而嗜杀的恶鬼。
站在屋檐下的几个彪形大汉彼此对视一眼,提着刀同时冲了上去。
许久之后,天地之间只剩下哗哗的雨水声,打得摇摇欲坠的茅草棚子几乎倾塌。
哗啦啦的大雨把血的气味冲刷殆尽,道路的尽头缓缓地走来一个戴斗笠的人。
那个人站在吱呀作响的老旧木门边,压下头顶的斗笠,温声询问:“请问宫城该怎么走?”
隔着帘幕般的大雨,一个少年提着刀站在满地尸骸里,低垂着头,雨水混着血水打湿了他的额发。
“沿着城墙一直向西北。”
站在满地尸骸里的少年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回答问路的旅人,“你会看见子城东边的夹道,进去后不久就是宫城。”
“多谢。”戴斗笠的人说,转身离去。
风在那一瞬间吹起他的斗笠,斗笠下的一双眼睛空茫有如大雾弥漫。
原来戴斗笠的人是个盲人。他看不见面前的满地尸骸,也看不见提着刀站在尸骸里的少年,瓢泼的大雨掩盖了空气里的血腥气,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屠杀。
然而就在风吹起斗笠的那个瞬间,一缕血的气味被风携裹着吹到了他的鼻尖。
与此同时,屋檐下的少年提着刀旋身而起,足尖轻巧地落在他的背后,手里的刀刃旋转着刺向他的后心!
“小孩子不要总是想着杀人灭口。”戴斗笠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当啷”一声,刀刃相击在雨幕里,摩擦声犹如金石裂帛般响起!戴斗笠的人转动左手腕,大袖里的刀无声滑出,一线冷光迎向少年手里的长刀,竟然硬生生将他逼退了回去。
提刀的少年猛地咳嗽一声,在雨水中飞快后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随手抹去唇边的血,抬头望向对面戴斗笠的人。
“你很强。”少年低声说。
紧接着,这个少年做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突然松开了握刀柄的手,反手握住前面的刀刃。手指被锋利的刀刃边缘割破了,他却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反而更用力地攥紧了,用刀尖慢慢地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戴斗笠的人怔了一下。
隔着一道雨幕,哗哗的雨声如击石。对面的少年握着刀刃,把刀柄递出去,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下去。
“杀了我。”他轻t声说。
第46章 风铃地(十)
瓢泼大雨如注,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唯有一线刃光如银针般刺破雨幕。
站在雨幕里的少年双手握紧刀刃,任凭雨水浇湿他沾血的额发, 底下一双漆黑的眼眸干净而漠然,像是被雨水淋湿的黑曜石,里面情绪淡而稀薄。
啪嗒,啪嗒。鲜亮的血珠不断从被刀刃划破的指缝间涌出来,沿着染着血的锋刃流淌,再从刀尖坠落下去,一滴又一滴, 重重地砸在雨水里。
他安静而认真地等待着死亡。
“我不杀小孩子。”戴斗笠的人低声说, 收刀入袖。
夹在指间的刀刃无声地没入大袖, 与此同时戴斗笠的人也转身离开。
豆大的雨珠噼啪打在他的斗笠上,又泼洒在泥土地面上, 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那顶斗笠在雨幕之中渐渐远去,一抹白色衣袂消失在不远处的转角。
同时, 在他的背后, “当啷”一声, 握着刀的少年忽地脱了力, 松开手,手里的刀重重砸在地面上,撞出一泼飞溅的雨水。
转角处,戴斗笠的人顿了下脚步, 轻轻叹了口气。
少年的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闭上眼睛, 彻底失去意识,昏死了过去, 身体向前倾倒下去。
然而就在他纤薄的身体砸在雨水里的前一剎那,原本已经消失在转角的那顶斗笠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戴斗笠的人忽地伸出手,轻轻地接住了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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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的群山间金红一片,缭绕的雾气如流岚般环绕在山腰。遍地落叶的杉木林里,偶尔有麋鹿涉水而过,惊起溪边沉睡的白鹭。
哗哗的风卷着落叶吹过杉木,树下铺着枯叶织成的厚席,一个少年躺在上面静静地沉睡。
他全身缠满白色布带,右手腕的布带还在渗血,苍白的额头也裹着厚厚的布。垂落的柔软额发被风吹开了,露出底下乌浓而纤长的眼睫,轻轻地颤动着,像是停落在风里的黑色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