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黑莲花皇子(173)
云渺撑着脸看他。她一直觉得淑妃和内侍监余照恩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既是政治上的盟友,又彼此之间根本不信任。两个人有着同样的目的,却互相提防、互相憎恨,像是仇敌。
想来也是,和团结一心的主角团不同,反派阵营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的。反派们各怀心思、互不信任、彼此怀疑,所以才那么容易被主角团击垮。
这两个人对待这个反派少年也是这样。母亲不像母亲,师父不像师父,对待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充满了冷冽的恨意,一方面必须要利用他,一方面却似乎想要杀他。
云渺很想知道谢止渊到底要做什么事,他看起来既像是在和自己的师父作对,又像是在替自己的师父做事,这种古怪的矛盾之中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逻辑。
不过她知道这家伙根本不会告诉她的。
“你的武功是他教的。”她换了个别的问题,“他是怎么教你的?”
“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他懒懒地答,“无非就是杀人和挨打而已。”
心里像是有根弦轻轻地跳了一下,云渺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捏了捏他垂落的指尖,往上划。
这个少年的身上都是伤,她的指尖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他闷咳了一声,她抿了下唇,低着头,很小声地问:“很疼么?”
“还好。”面前的少年轻轻扯了下嘴角,“这种程度的伤不算什么。”
“主要是......”他闭着眼,纤密的眼睫因为疼痛而轻轻颤动,“那种叫做‘荼蘼香’的毒,发作起来的时候......有点痛。”
云渺轻咬了下唇,忍不住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结果一问出这个问题她就后悔了。
谢止渊歪着头,看她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虽然知道这家伙说的睡觉就只是睡觉而已,但是她还是突然非常不高兴。
“不可以。”她竖起一根笔直纤细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我还在生你的气呢。”
他闭起眼,没说话,很轻地咳着嗽。这个少年的身体冰凉,脸色也苍白,靠在她的怀里,像是一个在雪天里堆了太久的雪人,稍微碰一碰就要散去了。
“好吧。”她嘟囔了一句,“我可以给你在我的床边留个榻。”
“但是,”女孩转过脸,捏一捏他几近冷透的指尖,像是给他落下一道命令,“不许上床。”
靠在怀里的少年低垂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很轻地勾一下唇角。
第70章 江城正
秋光倏然而逝, 很快就要到冬至了。
清晨的阳光变得有些凉意,落在木地板上几乎是半透明的,像是泼开一抔清水。沙沙的风卷过床柱之间的帷幔, 投下来的光影拉得又斜又长,淅淅沥沥,落雨一样。
云渺抱着一个蓬松的软枕,坐在临窗的案几前,撑着脸,翻看一本话本子。阳光照在她的垂落一地的长发上,闪着一丝一缕的金色暖光, 静谧得有些空旷。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谢止渊不在。
尽管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这对小夫妻的关系依旧时好时坏。最近这些日子里, 这个反派少年早出晚归,不过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睡觉, 睡觉之前总是要变着法子哄她高兴,否则她就连床边的小榻都不许他上。
他已经学会了命厨房做好吃的甜糕、从外面给她带东角楼巷的话本子、用草叶编织成蚱蜢和兔子逗她玩、早上给她扎头发、晚上给她讲故事, 在她低着头生闷气的时候, 叹着气无可奈何地说:“阿渺, 别生气。”
结果话音未落, 她就趁他不注意用袖箭偷袭他。两个人经常在房间里打一架,从地板上一路打到床上。
最后谢止渊抱着她把她按在床上,一只手把她的双手腕扣在她的头顶上方,另一手去拨开她颊边凌乱的发丝, 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笑:“晚安。”
这个少年就这样待在她的身边,直到她犯困以后慢慢睡着了。云渺醒来的时候, 身上盖着厚厚的织锦被子,被子边缘被一寸寸仔细地掖好了。有时候她会看见他就靠在她身边睡着了, 有时候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极偶尔的时候,云渺趁看门的管事不注意,偷跑出去看反派都在忙什么。他经常搭乘马车去不同的地方拜访各处官员,也会在府里请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人吃茶。
云渺时不时能偷听到一两句话,她把与将军府有关的信息记录和整理起来,找机会传给自己的好友、御史中丞的女儿洛黎,再递送到长公主府上。
这一日也是如此。
翻了几页话本,云渺把几个抱枕挡在窗边,伪装成一副自己坐在后面的模样,而后趁着门外的管事在走神,静悄悄地溜出了门。她知道这一日谢止渊约了人来府上,也知道他在哪里会客。
冬日清晨的阳光落了一地,那个深红色织锦大袖袍的少年撑着一只手坐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抛着一枚梅花形铜钱,低着头思索的时候安安静静,抬起眸时眼神又锋利如刀刃。
“还要多久?”谢止渊问。
一袭浅青色官袍的户部侍郎司蘅摊开一沓账簿,坐在府里的阁楼前一边抄写一边答话:“至少一个月。”
“来不及来不及来不及......”旁边的洛西园握着把算盘在内堂里转来转去,“最迟在冬至前后就要问斩!”
“他死不了。”倚坐在窗台上的少年揉按了一下太阳穴,“洛西园,闭嘴,你吵到我了。”
躲在窗户底下偷听的云渺意识到他们在谈论的是被关在大理寺狱的淮西长史何全何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