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黑莲花皇子(201)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很圆,你有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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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深夜时分,宫城里,只有祠堂还在燃着长明灯。
一阵微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满室灯火摇晃,在斑驳的石砖上投下错落的影子。祠堂中央半跪着一个少年,低垂着头,面前的烛台上奉着一盏长明灯。
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两个多月。
昏暗的光线越过他的头顶上方,在他背后的地面上划出斜长的影。少年的身形被完全地笼罩在阴影之中,寥落的光影洒在他周围的石砖上,寂静得像秋冬时节的冷雨。
这时,“吱呀”一声,背后的木门推开了。
跪在祠堂里的少年听见响动,没有抬头,扯了下嘴角,像是自嘲,又像是嘲讽:“皇兄。”
年轻的皇太子站在他面前,低垂着眸看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让我抄了足足五百卷佛经,罚我在祠堂彻夜彻夜地长跪,跪到膝盖上的血染红了石砖,可是无论如何都教不会我什么叫慈悲。”
跪在地上的少年咳着嗽,笑了一声,“皇兄,对待没有心的人不要太用心。”
“我已经向父皇请过旨,明日一早放你出来。”皇太子安静地看着自己年幼的弟弟,“你知道我寿不过二十年,但还是要在此刻杀我。你知道北司宦官是奸臣,但还是要明目张胆地勾结。”
“沉璧和我都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他轻声问,“为什么选择与虎谋皮?”
沉璧是皇长女谢瑗的表字。皇兄既然提到她的名字,想来皇姐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年幼的三皇弟做了什么。
不久前他们还在宫城的水榭亭台里下着棋、笑着聊关于心上人的话题。不知道皇姐听见这些事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大约会很失望吧。
“皇兄永远都是那个洁净明亮、一尘不染的皇太子,每一片衣角都光明磊落,并不懂得那些生在黑暗里的恶鬼要如何活。”
跪在地上的少年轻轻笑着,声音讽刺又恶劣,“与其问我的想法,不如杀了我来得简单。”
“不要手下留情。”他忽地又轻声说,“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昏暗的光线之中,跪在祠堂里的少年被黑暗完全地吞没,像是有无数双爪牙从黑暗里把他撕扯。那个瞬间他的语气那么认真地求死,几乎产生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令人无法拒绝。
然而皇太子只是抬起手,执着一卷竹简,敲了一下他的头顶:“好自为之。”
跪在地上的少年微怔了一下。
门在背后关上了,皇太子已经离开,祠堂里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跪在祠堂里的少年咳着嗽,轻轻笑起来,半跪着的身形却无法控制地摇晃一下,眼睑安静地闭上,身体重重地砸下去,昏死在被自己的血染红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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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纷纷的阳光落了满地。
宫城内的佛殿里响起撞钟的声音,扑扑的飞鸟被惊起一片,成群结队地在天空中掠过。
罚跪在祠堂里两个多月的三皇子接到圣旨,终于从宫城里被放出来。三皇子妃请了旨入宫,在殿门外等他一起回府。
朱红色的殿门在钟声里洞开,披着单薄氅衣的少年走出来,似乎还不适应外面强烈的阳光,抬起手微微遮挡住眼睛。
下一刻,对面的女孩牵起裙角跑过来,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没想到她会主动抱他,谢止渊微怔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接着,很轻地弯了下唇角。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的女孩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凑近一点,仔细嗅了一下,闻到一抹极淡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她低声问。
“怎么可能。”他说。
“可是我闻到了血的气味。”她指出。
“不是我的。”他回答。
云渺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并不太相信他的话,不过还是接着问:“你都在宫城里干了些什么啊?”
“被罚抄了很多佛经。”他懒洋洋地说,“非常无聊。”
“听起来是很无聊。”云渺评价,接着补充,“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在外郭城里的江湖势力几乎被拔了个干净。”
“无所谓了。”谢止渊懒懒地说,语调在下一刻又变得肆意恶劣,“能被拔除掉的人,都是废物。”
“正是因为你这种不尊重人的态度,”云渺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他,“才会根本没办法取得别人信服。”
两个人就这么吵了一路,直到离开宫城,坐进等候在城门口的马车里。
云渺坐在谢止渊的对面,双手撑在座位上,好奇地看他一会儿。他看起来有点困倦,懒洋洋地靠在窗边,任凭她观察着自己。
“谢止渊。”她忽然说,“我们分开之前,你对我说你喜欢我。”
“嗯。”他点头。
“倘若我拒绝你呢?”云渺歪着头,望向他。
第81章 烟花落(五)
话音未落, 她忽然被拉进他的怀里。
马车恰好经过一段颠簸的石子路,剧烈地晃动一下。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云渺额头抵在谢止渊的胸口, 被他怀里清冽又洁净的气息完全地包裹,在寂静之中听见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
两个人的身体一下子贴得极近,彼此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里纠缠在一起,产生一种无法控制的吸引力。
“阿渺,不可以拒绝我。”
靠近过来的少年在她的耳边语气乖巧又放肆地说着威胁的话语。
说话的时候他干净的嗓音勾着点很轻的笑意,眼眸微微弯成一个有韧性的弧度,带着一种任性放纵而不守规矩的态度, “拒绝也没有用, 我会把你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