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黑莲花皇子(61)
话音未落,面前的女孩伸手戳了戳他身上的伤口。
猝不及防间,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低着头按住起伏的胸口,压下喉间翻涌上来的腥血。
再抬起头时,云渺觉得他的眸光冷得像北风过境的冰原。
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生气。
她悄悄想。
没想到戳一下居然就可以让反派动怒。
但是看着他生着气又虚弱得动不了的模样,心里又有点小小的雀跃得意。
“反正你爱来不来。”
云渺低哼着站起来,趁着他没有力气的时候多占点便宜,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得回家了。”
树下的少年像只炸了毛的小兽,干脆闭上眼不再开口。
云渺转过身往外走,忽而听见背后的少年很低地问:“为什么?”
声音很轻,落在风里,一个不留神就捕捉不到。
“你救了我一命,我就帮你一次。”
女孩回过头笑了下,“你对我好的话,我就对你好嘛。”
“不过这次就算两清了。”
顿了下,她又说,“以后我们还是互不相欠。”
“我不会去的。”
背后传来少年冷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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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弦月坠落的时候,躺在被子里的云渺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窗外很轻的“嗒”一响。
次日清晨时分,她从床上醒来,穿着件织锦大袖的丝绸软袍,扎一条极宽的雪白帛带,一只手挽起堆迭如云的青丝,赤足踩在木地板上,绣着云纹的裙摆从金丝边的地毯上迤逦而过。
她停下来,从竹木屏风后面踮起脚,探头往下看。流水般的发丝垂在屏风下面,仿佛绸缎般滑落下去。
屏风下的软榻边倚靠着一个少年,微微歪着头,已经睡着了。
阳光从她的发梢流淌到他的指尖,仿佛牵了一根很长很长的线。
第24章 红嫁衣(七)
风从窗外吹进来, 卷起半透明的纱幔,在女孩的发梢和少年的头顶悄然笼下来,像是落了一团柔软而蓬松的云。
隔着一扇屏风, 女孩垫着脚,趴在竹木架上,低下头看着靠在下面的少年。清晨的阳光洒下来,从他的发梢往下流淌,描画他的眉骨和鼻梁,勾出清晰挺拔的线条,闪着细碎的暖金色微光。
他这样静谧睡着的模样, 像是寻常人家未及冠的少年, 养在绫罗绸缎、堆金积玉里, 长成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小公子。
唇瓣微动一下,她想喊他的名字。
可是犹豫片刻, 还是决定让他就这样好好睡一会儿。
她牵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推门的声音很轻, 怕吵醒他。
今日府里的早膳是花酥糕、梅子饼、羊奶酪、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甜点和果盘。在内堂陪父母亲用过膳之后, 云渺特意说了要回房温书时吃点碎嘴, 端了一盘糕点再走。
很轻的“吱呀”声后,她回到遍地阳光的房间里,端着个白釉小瓷碟,盛满琳琅的糕点和早茶, 静悄悄地放在屏风后那个少年的手边。
他还在睡。大约是这些天都很累了,又受了好多的伤, 一睡着就睡了好久。
软榻上的被褥和枕头都没有动过,迭起来的绒毯依然整整齐齐。他屈起一条腿坐在木地板上, 偏着头靠在塌边睡,安安静静的,睡得很浅的样子,似乎稍微惊动一下,就会消失不见了。
“谢止渊?”云渺小声喊了句。
低垂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倚坐在塌边的少年依旧没醒。
入秋的时节,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云渺怕他这么睡会着凉。略微迟疑一下,她踮脚踩着木地板走到他身边,从软榻上抱下一床绒毯,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些许的绒毛蹭到少年的颊边,衬着他那张白玉般的脸。云渺弯下身,小心地拨开滑落的碎发,又轻手轻脚地为他掖好被角。
他任凭她摆弄,又像是睡得很沉。
只不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t,在毯子盖在身上的剎那,少年的指尖倏地攥紧,又在察觉到她的气息时,忽然松开了。
给谢止渊盖好毯子,云渺转过身,背对着他,坐在一张书案前,摊开一张宣纸,取了一支墨笔,开始温书学习。
隔着一扇竹木屏风,这边的女孩低着头认真念书,那侧的少年靠在塌边睡觉。阳光从窗格里投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沙沙的落笔声里,此间光阴如同静止。
直到正午时分,云渺抱着书离开一趟,在母亲的膝下诵读,再回到房间时,突然发现对面的窗打开了。
风呼呼地涌来,吹起案上的纸页。她走到屏风后,看见软榻上散落着展开的绒毯,一半滑落在木地板上,似乎还带着点残余的体温。
小碟子里的糕点没有动。
那个少年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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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渺觉得自己好像捡了只流浪猫。
每天深夜时分来到她的房间,靠在榻边睡一觉,第二天中午睡醒就走,不说话,不理人,水和食物也不吃,好像那种路边捡回来的野猫,养不熟,但是也不会走太远。
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那天夜里发生在林间的事。
那个发生在微凉月夜里的拥抱,仿佛和落花一样,悄然地埋入了泥间。
再过几天就又是望日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家家户户支起了醉仙锦旆,五颜六色的彩楼前挂着花头画杆,新酿酒的香气漫漫地溢出来,在大街小巷之间传递。
这一日清晨,街鼓声刚停,车马声初起,赶早市的人络绎不绝。大小商贩支起了摊子,正在叫卖各式早点和新上市的水果。螃蟹出水,橙桔新鲜,梨枣的甜味混着酒香气,连同阳光一起卷进秋日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