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黑莲花皇子(86)
“你应该还在睡的。”云渺低声说,不回头。
“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已经死了。”
背后的少年嘲笑,碎玉般的嗓音饱含恣睢恶劣,“结果看见你拉弓的姿势很有趣。”
这家伙仅凭一句话就让两个人的关系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要是你死了的话,”
云渺反唇相讥,“那么临终遗言是‘想杀的话就来试试看’?”
谢止渊笑了一声:“倘若就那样死了的话,确实是很丢人的遗言了。”
云渺低哼了声,抓着弓想从他的手里挣脱出去,结果被他更用力地握紧了。
他抵在她的耳边轻声笑:“阿渺,弓不是这样拉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嵌进她的指缝间,一寸寸帮她拉开弓弦,而后另一只手随意捻了枚羽箭搭上去。
抬起头,看见少年低垂的眉眼,映在深蓝色的夜幕里,专注得几近温柔。深绯色的外袍松松披在肩上,在晚风里鼓起如同两片翩跹的羽翼。
“专心。”他轻声说,抬起她的手腕,瞄准,而后放开了弦。
羽箭离弦而出,精准地射中了溪边的一只野兔。背后的少年松开手,微微有些喘息,偏过头低咳了一声。
云渺也不回头看他,自顾自跑去抱那只野兔。
等到回来的时候,谢止渊已经坐在树下生了堆火,乌骓马在他t的身边蹭着他的手,从他的掌心里吃一把新鲜的宿苜草。
“闭上眼。”
接过她抱来的野兔之后,他懒洋洋地开口,“你不会想看到剥皮、放血、抽筋、剔骨这一类过程的。”
云渺气得想揍他一顿。这家伙尽管嘴上很关心地说着让她闭眼别看,实际上却把这些可怕的词汇全部给她说了个遍,就算看不见想象起来也觉得血腥。
闭上眼以后,四周却变得很安静。虽然处理野兔肉的过程被他说得很恐怖,但是云渺什么可怕的声音也没听见,只听见少年偶尔极轻的咳嗽声。
噼啪的火苗跃起一簇,紧接着什么东西碰到她的唇瓣。云渺下意识地张开口咬一下,差点咬到谢止渊的手指,然后才尝到烤得很好吃的兔肉。
这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调味,烤出来的兔肉有种特别的香气,吃进去的时候,心情一瞬间就变好了,像是被什么暖洋洋的东西填满了。
“我还要。”云渺十分直率地说,不想跟黑莲花讲客气。
对面的少年轻轻地笑了,递给她一块用干净布料包好的烤肉,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她吃。
云渺注意到他自己吃得很慢,而且很少。也许是因为太疲倦了,他没吃多少就再次倚靠在树下,偏过头,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居然这么会做饭。”她歪着头,望着他说,“我以为一个皇子不必会这些。”
其实她只是试着找了个话题。他已经昏睡了太久了,好不容易稍微醒来一会儿,也许说一说话状态会好一些。
“你觉得我像一个皇子么?”他扯了下唇角,轻轻笑。
“不太像。”云渺坦诚地说。
谢止渊又轻笑了一下,没继续接这句话,仰头看了会儿天色,换了个话题:“黑水寨的余孽此刻应该已经被剿灭了,清算南乞内部叛徒的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察觉到黑水寨埋伏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计划这件事了吧?”
云渺小声哼,“把自己置于那么大的危险里,就为了从南乞的人里找出叛徒。”
“我手下的人此刻应该已经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叛徒全部杀了。”
谢止渊懒懒地答,语气轻描淡写,“若非觉得我快死了的话,那些人怎么敢动手露出破绽?”
“你不是快死了,”云渺指出,“你是差点真死了。”
“真死了就死了吧。”
靠在树下的少年懒洋洋地说,有些倦怠地闭上眼。
片刻后,忽地轻声说,“活着也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树下的篝火噼啪打出一个火星,而身边的女孩低着头闷不做声,也不接他的话,呼一下站起来:“我要去溪边洗澡了。”
顿了下,她转过身,伸出一根白皙纤巧的食指,严肃地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你不许偷看。”
他冷笑:“我不感兴趣。”
云渺低哼了声,抓过自己的荷包,从里面翻出换洗的衣服。
那是一件干净的丝绸软袍,被仔仔细细迭成很小很小一个方块,展开来以后就变成一件质地柔软的宽袍。
她这么小一个荷包里居然塞了这么多东西。身边的少年看过来,问她:“这是什么?”
“是睡衣。”云渺说。
谢止渊笑起来:“在野外睡觉还要洗澡换睡衣么?”
接着,他歪着头,点评:“你好娇气。”
“你也好娇气。”云渺毫不留情地反击,“在野外吃饭还挑食。”
说完,不等他答话,她抱起换洗的衣服就往溪边跑走了,一边走一边大声说:“谢止渊,你脏死了,身上都是血污!”
身后的少年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冷笑一声。
沿着粼粼的水光,云渺挑了一处干净的草丛,在后面褪下外衣和襦裙,只留一件贴身的亵衣,然后踮着脚慢慢地踩进冰凉的溪水里。
浸泡在幽蓝色的水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流水般的长发散开了,漂浮在水面上,沐浴中的女孩像是一个森林里的精灵。
就这样静了一会儿,她从水里伸出手,捧起一掌水,忽地一泼,水面上的星月之光破碎开来,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的发间,化作一片细碎闪烁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