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前夫回来后(112)
方鸣野在一旁看着,更是一阵心疼。
于是扔下了手中带血的剑,将岑令溪搀扶起来,说:“我带你去休息。”
岑令溪没有拒绝,就这么被方鸣野抱到了偏殿。
她坐在偏殿里,看着摇曳的烛火,泪水就这么滑了下来。
方鸣野在外面轻轻敲门,问要不要自己进来陪她,被她拒绝了。
许是担心她适应不过来,方鸣野也没有让岑令溪挪腾。
长安城中都平定下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方鸣野从宫女手中接过要给岑令溪的粥,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自己推开门进去了。
方t鸣野看着岑令溪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惊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
等到岑令溪回过神来,才哑着声音喊了声:“陛下。”
方鸣野温声道:“阿姐,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这般生分了?”
语气中隐隐有些撒娇讨乖的意思。
岑令溪便顺着他道:“阿野。”
方鸣野这才弯着眼睛笑了笑,就和从前一样。
他将舀着粥的勺子递到岑令溪唇边,“我听他们说,你这几日一直没有什么胃口。”
岑令溪没有说话。
“这样我会心疼。”
岑令溪便吃了一口粥。
方鸣野喂她吃了小半碗后,抬手轻轻为她擦拭着唇角,末了,才很郑重其事地说:“阿姐,其实,我,喜欢你。”
方鸣野说完垂下眼,深吸了口气道:“你我之间,本没有血缘关系,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岑令溪并不意外,但她却很平静地拒绝了,“阿野,无论有没有血缘,我从来只把你当作弟弟,从来没有别的想法。”
方鸣野眉目间染上了一层落寞,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又说:“那我便立你为长公主,尊享一切的荣华富贵。”
岑令溪终于和方鸣野眸光相对,“阿野,比起这些,我更希望,能恢复自由身,我想去从前没有去过的地方,想游历完大昭的每一处,我不想被困在京城中,也不想身上再有什么公主、皇后、夫人的枷锁,我只想做回我自己,做回岑令溪,好不好?”
岑令溪难得说这么多的花。
方鸣野攥紧了拳,最终苦涩地笑了笑,说:“好,我都答应阿姐。”
岑令溪调节好自己的心情后,回家和岑昭礼告了别,岑昭礼知晓她这一年里,经历了太多,也没有拦着她,只说,若是想回家,他永远在家中等着。
她打算离开长安那天,长安城落下来第一场秋雨。
她不想让方鸣野来送她,于是没有提前和他说,只是戴着幕篱,带着通关文牒,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出了城门。
这场雨,让岑令溪忽然想到了闻澈。
鬼使神差的,她撑着伞,去了乱葬岗。
闻澈死后,因为是本朝第一大奸臣,故而被用一张破草席卷着,扔到了乱葬岗。
他没有父母、没有娶妻、没有子女、亦没有要好的至交,新帝登基,人人对他避之而不及,自然也没有人为他收尸。
岑令溪很轻易地找到了闻澈的尸身。
她脑中走马观花一般的,突然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想起了那年下雪的大兴善寺、冬日的长安街头、那年春天下着雨的御史台,她撕毁婚书的那日、那夜的曲江池,还有两人去大兴善寺抽签那回。
闻澈屡屡抽到下下签,她随手拿到了空白的木签。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岑令溪最终还是回了城中,找人为闻澈买了一块风水不错的墓地,为他买了一口棺椁,无声无息地把他葬了。
牙行的人不知道闻澈的身份,问岑令溪闻澈的墓志铭怎么办的时候,岑令溪本想自己写,但一抬笔,却发现什么都写不出来,无论是褒扬的话,还是讥讽的话,她最终搁下了笔,只让他们在墓碑上刻上“闻清衍之墓”。
没有身份,没有墓志铭,也没有立碑人的姓名。
在合棺的时候,岑令溪将闻澈曾经送给她的那支珍珠簪子和当时让她戴上的那半块玉一并放了进去,算是他的随葬品。
她其实说不上来,自己对闻澈到底是恨,还是爱。
说来也巧,她真正离开的这天,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她的心头泛上一阵绵密的,如蚂蚁啮咬一样的疼痛来。
后来岑令溪真得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见到了从前向往却没有见过的风景。
齐地的七十二泉、江南的诸多园林、诗人笔下银河落天的庐山瀑布、峥嵘而崔嵬的剑阁,也见过漠北风光,遇见了西域往来的商人,学会了不止一种语言,体验过了塞北的风沙,也在草原上肆意的策马而过……
每到一处,总要在游记里写上一笔,总要留下一些诗歌文章。
每年过年的时候,她总会赶回长安城,和父亲团聚。
方鸣野也终身未曾有后宫,只是从宗室之中过继了个孩子,立作储君,亲自培养。
每年除夕时的宫宴,他总是先应付了宫中,再轻装简行出宫,到岑宅,与岑令溪和岑昭礼一起守岁,和许多年前一样。
只有这一年,已经是方鸣野成为天子的第十年了。
岑令溪在秋天的时候,再去了次塞北,但要准备回长安的时候,却下了一场大雪,封了山路。
下了雪的山路不好走,太过危险,若是等雪消融,怕是不太可能,她便写了封信绑到了信鸽的腿上,随信还有一支白鹤的翎毛。
方鸣野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是除夕的前一天。
他抬手抚着那支白色的翎毛,喃喃:“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