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婚纱(33)
这样的场面,他设想过许多次。
能有家人在身边,傍晚,日暮,沿着小路慢慢地走,散步,说笑,谈论无关紧要的话题。
从没想过,梦里的情景有一天,会成为现实。
“你的母父一定........很爱你。”谢筠忽然开口。
顾长安看到少年的眼瞳极黑,在夕阳下,小狗一样澄澈不设防的看着她,她极轻地弯唇笑了下:“阿筠,你觉得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完整的家庭重要吗?”
谢筠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家,想到了顾里和谢南山,想到动辄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想到了无尽的谩骂和羞辱甚至到最后的抛弃。
他答不上来了。
“完整的爱最重要。”顾长安轻声说。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所以,阿筠,之前的那些,都不重要的,你要完满幸福快乐,”她眼睛弯起来,眼尾像是翘起来的小月亮,“我希望你,从今往后,摆脱他们,大胆自信地向前走。”
在外面的小馆子吃了顿晚饭。
回到家,顾长安受不了在外奔波一天身上黏糊糊的先去洗澡了。
她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白色的,外壳也是简单的透明软胶质地,只有背面挂了只小兔子,毛绒绒的耳朵垂下来。
谢筠拿起来,情不自禁用手指肚蹭了下毛绒绒的兔耳朵,像是某人生气时扭过头去炸起来毛绒绒的发尾。
他黑瞳里闪过一丝笑意,听着洗手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捏着手机回了卧室。
解锁密码很好破解,甚至在里面植入某个特定程序她都发觉不了。
谢筠在椅子上坐下,撑着双臂,肩胛骨将T恤支棱起线条流畅褶形。
他点了几下,屏幕上弹出窗口,摁开,竟然是一段录音。
“我对江栩礼只是同学关系,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愫,我同你解释这些,并不是自证清白求你放过。”
......
女孩声音温柔却不失力量,透过手机振动传递出来。
谢筠听着,黑溜溜的眼瞳不自觉软化了些,一直冷硬绷着的下颌线放松了些。
听着听着,狼崽子抱着手机滚到了床上,生怕不够近,还将耳朵贴在上面,全神贯注地听着。
她的每个字每一句,像是在湖面上的波纹,层层荡漾开。
谢筠抱着手机趴在床上,眯着眼听,黑发发尾翘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像是摇晃的小狼尾巴。
“堂而皇之的将恶意施加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不是喜欢。”
录音还在继续......
谢筠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认真听她说的话,内心像是被飓风掀起动荡的海面,无法止息。
他本是知道大概,不放心,担心她再一次被报复,再一次遇到暴雨被关在教学楼的情况,从未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去解决问题。
不是争吵,不是以牙还牙的撕打碰撞。
他此前从未接触到如此解决问题的方式,包容的,温和的,不拳脚相向的。
更惊叹于她骨子里的坚韧,不卑不亢,像是暴雨里疯长的野草,遇强则强,即便烈火燎原,也生生不息。
那种坚韧的温柔,令人着迷。
她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坚定且具有能量。
他像是栖息在黑暗里的种子,偶然窥见悬崖上的风景,更加贪婪的渴望阳光。
渴望光落在阴暗潮湿身体上的每一寸。
谢筠又想起来,刚刚在回家的路上,女孩认真的看着他,杏眸里铺陈开橙橘色的夕阳,像是撒满了星星。
“是否是完整的家庭不重要,完整的爱才重要。”
于他而言,她就是在他将坠落黑暗时猛地拉住的手。
只要拉住了,就再也舍不得放了。
直到最后一个字听完,他将植入在手机里的小程序彻底删除,把东西放回原处。
刚放到桌子上,洗手间的门打开,顾长安洗过澡,长发吹到蓬松绵软,穿着干净的睡裙出来。
吊带细伶仃的贴合在她精致锁骨弯处,衬得身姿纤秾合度,是氤氲一度的柔和肉色。
谢筠眼瞳漆黑,抬眸于她撞上,手背到后面去,借着动作将手机往桌子中心顶了下。
这目光有些直勾勾的。
“怎么了?”顾长安疑惑。
“没什么,饿了,拿面包吃。”谢筠下巴点了下冰箱的方向。
“在外面没吃饱吗?”顾长安问,“家里还有黄油和芝士片,干吃面包不好吃,我给你做个岩烧乳酪吐司好不好?”
她眼神轻柔看着他,不同于以往家里继母的批评指责“为什么在外面不吃饱回家犯病”云云的,而是第一关心在他没吃饱会不会饿肚子难受上面。
谢筠眼瞳闪了闪,点了头,“我先去洗个澡。”
男生拿了搭在椅背上换洗的衣服去浴室了。
顾长安趿拉着拖鞋去冰箱里翻找酸奶和芝士片,听得顾长安拎着袋酸奶放在桌子上,伸手去够里面的袋装吐司,总觉得自己手里缺了点东西,正思忖着听得洗手间的门“哐当”一声关上,她如梦初醒般想起来自己随手洗的内衣放在洗手间毛巾架上了,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喊着“等一下”就往洗手间冲。
洗手间磨砂质地的门已经被谢筠关上,顾长安扑过去手掌抵在磨砂玻璃上,只隐约窥见少年人健硕身形,带着一股偷看别人沐浴的难言隐秘。
“阿筠,你先等一下。”顾长安脸颊发烫,急急出声打断。
里面的水流声停顿了下,随即响起谢筠嗓音,“怎么了?”
“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等我洗完再拿?”谢筠挑了下眉,商量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