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婚纱(4)
终于,终于。
“早知道你这么硬心肠,当初我也没必要装得那么乖,对不对?”他亲亲她流泪的眼睛。
“就该直接把你锁上,关起来。”他眯着眼。
“顾长安,我最不该的,就是当时对你心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顾长安视线被剥夺,鼻息间都是男人身上松木气息,唇齿间全是他热烈的味道,混杂了男性荷尔蒙。
她像是被扔进燃烧的火炉里,努力地想辩解,想发声,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当初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少年变得戾气横生,要把她撕碎了融进血肉里的侵略性,可怕到极致。
她痛苦的摇头。
并不是这样的,她的初衷不是这样。
为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当初哪一步走错。
冷风雨水被男人宽阔的脊背遮挡的严实,谢筠双臂将人抱进怀里,护得严严实实带着她往外走。
此时此刻,宴会厅里惊慌地宾客在黑洞洞的枪口下拥挤在一起,等待见证这对新人的登场。
这场华丽的婚礼,本就是为她准备的牢笼。
他要让所有人记住她的脸,记住她时他谢筠的人。
他再也不会像五年以前,那样心慈手软,给了她可乘之机。
雨丝带着冷气在走廊里冲撞,一如多年t前,他们相见的那个下午。
那时的谢筠,浑身长满了尖锐的刺儿,外表像是尖锐的带刺的热带水果,剥开,心却软到捏一下都能失去形状。
还不像现在这么毫无弱点,冷硬到她示弱呜咽都无用,他浑身都是铜墙铁壁,没有一丝柔软的情绪。
那个被她护着长大少年,身上那些柔软的东西被生硬扒扯掉,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顾长安恍然回想起初见少年那天,那是她大一的下半学期。
鹿泉市的四月,下午是更朦胧一层的昏黄,两侧的香樟被氤氲出温柔的毛边儿,空气中飘荡着细小的灰尘。
顾长安赶在下最后一节课前从教室出来食堂,她买了两份车仔面,叮嘱着食堂阿姨汤面分开打包。
从食堂出来,她耳朵里塞上耳机听着里面的新闻拎着面往学校外走。
顾长安过了马路,用筷子挑着装面的塑料袋走,因为跑的太急耳机掉了下来,孤零零的被耳机线缀着。
常年在外地出差的母亲一早就来了电话,絮絮叨叨一通,说是远在港城的姑妈家里出了事儿,姑父醉酒赌博,姑妈和姑父闹离婚闹打得头破血流,差点出了人命。
姑妈因为身体原因一直要不了孩子,早些年收养过个孩子,现在家里闹得这样乱,于是母亲亲自跑一趟将他送到鹿泉来。
顾长安在鹿泉的清大上学,家里的老房子离着清大很近,过两个十字路口就到,是之前老四中的家属院,离得近,也方便照顾他。
“安安,你姑妈说这孩子逃课打架什么混事儿都做的出来,你小心着点,别得罪他得了,姑妈家的事儿我还要去港城帮忙,辛苦你了,安安。”
“没关系的,妈妈。”顾长安是这样回答。
家属院就在四中对面,几幢不高的六层小楼,楼壁因为太过斑驳,前几天才刷新过,遇到下雨天廉价的劣质涂料被水浸泡透,裂开难堪的口子露出风烛残年的老旧楼壁。
顾长安没搭理那只坠耳边晃悠的耳机,生怕面条坨了,拎着快步上楼。
开门时一股浓烈的烟味儿袭来,老房子里像是抖落了层细碎的羽毛般,罩得密不透风,呼吸都被堵严实了。
顾长安没忍住咳嗽了声,但是两手都拎着东西,鼻子难受得又痒又疼,她腾不出手来憋得眼尾泛红,几乎要洇出泪来。
缭绕烟雾像是松雪,隔着缥缈她以极其狼狈的姿态迎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像狼,像野狗,看人的时候带着股子盯着入侵者的狠和冷。
被盯得人不自觉渗出一层鸡皮疙瘩,与虎对峙的戾寥。
顾长安咳嗽得脚踝直颤,胸口水绿色的领结散开了,像是只扑簌的蝴蝶。
鼻尖的酸痒终于潮水般褪去,她快速跑进厨房将车仔面放到碗里,才转出来开窗户。
那人就那么闲散地靠在墙边,看着她忙里忙外,绕过来将窗子打开,又拿来扫帚把地板上的烟蒂打扫干净,甚至等谢筠垂下眼睫时,他手边的窗台上已经放了只纸杯,里面撑着浅浅底的水。
顾长安身上还围着块被油污沾染的围裙,察觉到他打量过来的目光,没有丝毫善意,她扬起白净的小脸,耳侧的沾了汗湿的碎发垂落下来,衬着她纤缕寸显的柔和轮廓,笑了下,解释给他:“扔烟头的。”
“你叫谢筠对吗?我叫顾长安,按照关系你叫我表姐,姐姐都行,这阵子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我。”
声音细软,和她的人倒是一样。
正值傍晚,蝉声浓郁,外面热风滚滚掀进来。
没有咒骂撕打,没有抱怨恶嫌。
谢筠定定看着面前进门就忙活一通的顾长安,没说话。
良久,他将手里的烟头一扬,划过一道抛物线,直直地落在——杯子旁边。
挑衅而明晃晃的嚣张。
他从靠着的地方直起身来,走到她面前。
顾长安的视线也从灼热模糊的夕阳光线里剥离出来,落在他身上。
刚刚晕光没来得及仔细打量。
现在仔细一看,她觉得“孩子”这个称呼不适合他。
男生身量比她要高不少,她只能仰头看他。
黑色T恤,直肩阔背,过分悍利健硕的男性身躯,硬是把空间周围随着他到面前似乎被狠狠搅动侵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