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44)

和周野的分手，似乎剥夺了苏杭丰沛的情感。

不光是对秦小琴，周围的所有人，苏杭都保持着一种距离感。他会在你生病时陪你一起去医院，并不是出于关心，只是他觉得应该这样做而已。

没有人可以走进苏杭的心里，除了，分手前的周野。

秦小琴后悔了，她也曾满脸悔恨地拉着苏杭的手，“你是不是恨妈妈，是不是埋怨妈妈不顾你的自由反对你。”

苏杭没有回答，只是很冷静地告诉秦小琴再不走他就要迟到了。

那个会哭会闹会笑的苏杭被周野抛弃了。从那一刻起，过度的敏感就成为了一种累赘，苏杭决定，不要它们了。

一餐饭吃得很沉默，中间秦小琴几度想要开口，磨蹭了半天还是没想到要说些什么。

等到苏杭吃完，正准备把碗拿到厨房间，再上楼办公时，秦小琴终于叫住苏杭。

“苏杭，妈妈有事要和你说。”

苏杭停下动作，出于礼貌，他眼睛看向秦小琴，好像在说，“你讲吧，我在听。”

秦小琴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把憋在心底憋了五年的道歉说了出来。

“苏杭，妈妈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秦小琴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哽咽，“妈就是没文化被人嘲笑惯了，一直盼着你有个好出路，不用整天对着斤斤计较的顾客点头哈腰，更不用，将来生病了，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所以，妈之前对你要求很高，希望你能有出息，希望你将来事业有成，希望你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

可妈一直没有考虑过你，没有好好想一想，你是否需要这些。

你知道，当初你爸没了后，邻居街对我们指指点点，所以，妈怕这些闲言碎语，怕极了，做梦都梦见有人指着我鼻子骂，说我儿子找了一个男朋友，将来还会成为男老婆。所以妈不顾你的反对，甚至没有认真为你考虑过，就断下周野配不上你的结论，即使我还没见过那个小伙子。

妈一直在逃避，想出人头地，想风风光光过好下半生。”

秦小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我不是真心拿你当做牺牲品，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初，我做错了事。

之前一直是妈妈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对不起，苏杭。”

苏杭没有说话，但他心里牢不可破的坚冰出现了列痕，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秦小琴和他道歉，也是第一次，秦小琴没有处在一个居高临下的地位，平等地对苏杭说话。

秦小琴此时一脸忐忑地看着苏杭，方才，她舍弃了世上最不值钱但最不容易割舍的面子，来换取儿子不再过行尸走肉般生活。

突然间，苏杭笑一下，很轻，很小的一段弧度，几乎看不见，但这是苏杭几年来第一次在秦小琴面前露出轻松的笑容。

“妈，没事，都过去了。”

秦小琴也笑了，在脸上裂开几条皱纹，“如果你还是放不下，就去找他吧，妈妈现在只希望你能开心，再也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了。”

苏杭没想到母亲的鼓励来得如此突然，确实，这么多年，苏杭心里一直没放下周野，不仅他自己清楚，秦小琴也看在眼里，两人终于有机会冰释前嫌，秦小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幸福。

去找他吗？

苏杭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去找他吧。”

好久不见

周野，好久不见。

苏杭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某个消失了五年的名字，再度被提起，就像是一块石子掷进湖中央，荡起一圈圈波纹。

这五年来，你真的放下过周野吗？苏杭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质问着自己。

从未，苏杭无声的回答道。

五年的分开，只不过是给彼此空出思考的留白，至于分手，不可能的。

苏杭笑了一下，如今，我们都长成大人的模样，周野，我来追逐你了。

青港，体育中心，一场全球电竞联赛总决赛落幕。

冠军队成员排成一排，站在领奖台上，淋着金雨，享受着欢呼与掌声。

当某位成员走上前去，捧起奖杯时，欢呼声在这一刻抵达了高潮。

“野神！”

所有人为他疯狂，战队“Avenger”的队长，全能型天才，同时也是本场比赛的MVP，ye。

晴岚飞奔到周野的旁边，忍不住，用胳膊撞了一下周野，“像做梦一样。”

周野还是一脸淡然，仿佛世间没有能够让他提起兴趣的事物，倒是其他队员，一个个手舞足蹈，像出来见世面的小孩子一样，

“我们真的赢了？你打我一下疼不疼，快点！”

“我们目标不是只要进八强就行了吗？怎么赢的这么突然？”

主持人还一脸亢奋地念着贺词，“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五年前，一支崭新的战队诞生了，月赐下一腔热血，他们便挥洒热血走出与众不同的电竞之路。生而无畏，战至终章。”

相机定格住这几个少年脸上灿烂的笑容。

忆昔往事，他们戏称是“老弱病残”专组，但谁又想得到，时隔五年，失败者最终登上王座。

“接下来让我们把话筒交给野神，来，请野神说说自己的夺冠心路历程。”

沸腾的现场沉默了一瞬，短暂的沉默后，继之而来的，前所未有的掌声。

“野神，野神，永远的神。”

“天不生我野神，万古如长夜。”

都说赛场没有记忆，人们只记得周野如今举起奖杯的模样，当初的是非争议，早就无人在乎。

周野接过话筒，五年的沉淀足以将一块锐石打磨成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