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闺(28)
他当即跨上自行车,再次往手帕胡同去。
结果到地儿一看,门上依然落着锁。
正要翻墙再进去探个究竟,胡同口有人进来了,可巧就是丁二爷。
丁二爷明显愣了一下,但是竭力镇定着没有慌,正大光明地走过来了。
两三年前金睐在这一片干过巡警,丁二爷认识他,主动招呼:“金长官。”
金睐上下打量他。
“老爷子整宿不着家,上哪儿来着?”
丁二爷心中紧张,嘴上利索,道:“没整宿不着家呀,人老了觉少,早起遛遛。”
金睐冷笑:“我昨儿个十一点过来,大门还上着锁呢!”
“嗨,岂止十一点,腿脚拌蒜,昨儿个卖这点零碎走到了齐化门,一路上歇不够,倒腾回来怕是十二点都多了。”
金睐更是冷笑了,拍拍他肩上的挑子问:“到底是十二点回来的?还是眼巴前儿回来的?”
“别介。”丁二爷说,“您这绕的,百老头子绕糊涂了。昨儿个十二点回来的,今早又起来卖一趟,刚走到牌楼那块,忽然想起忘了带头绳,这不又返回来一趟。”
金睐没话了,玩味地看着他,忽然说:“得嘞,回见了您奈。”
说罢骑着脚踏车走了。
巡警的第六感,他认为丁二爷一定有问题。
虽然昨晚可能错过了一桩大买卖,但现在也为时不算晚,他要盯牢这老爷子,搞不好捞到‘肥’的,大大地到米局长那里邀功一回。
从手帕胡同出来后,他进了路对面的陈记茶馆,这里二楼的窗户正对着手帕胡同。
只要丁二爷外出,决然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要了一壶碎末茶,耐心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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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以牙还牙·叁
刘凤藻今早第一个到校,学校空荡荡的,她没有进教室,而是安静地坐在槐树下的石墩上。
父亲冤死的情景浮在脑际,母亲游街示众的场景浮在脑际,后者竟然更焚心、更痛。
那天王林的手下故意在她散学的路上游街,就是要让她亲眼目睹母亲的不堪。
今天她要让王狗的太太也体会焚心之痛的滋味。
昨晚磨了一夜的那把菜刀,现在就在书袋里,她要杀王卉,当着她母亲的面杀。
她现在坐着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校门口。
一个钟头之后,学生们老师们以及家长们从校门口陆续进来。
一辆辆汽车黄包车在外面停下又走开,一位位脂光粉艳的阔太太走进校园。
她们是来参加征讨她的协调会的。
又一辆小轿车驶来,王卉和她母亲下车了,进校后,她们母女分开,一个朝礼堂去,一个朝教室去。
刘凤藻含笑起身,一步步朝王卉走去。
校役这个点儿在清扫教务楼。
而学生们她了解,面对蜜蜂出现都只有尖叫躲闪的份儿,更莫说凶杀场面,除了尖叫逃窜绝不会有人出手,她们的母亲趋利避害更不会援助。
只有王卉母亲会过来营救,但穿着高跟鞋的王太太快不过大菜刀的速度。
第一刀从脑门劈下。
第二刀切颈。
菜刀锋利无比,这两刀只要下手准,便足以致命。
所以第三刀有可能送给扑上来的王太太。
但如果王太太在第三刀没有赶到,那么第三刀仍然剁向王卉……
距离王卉越来越近,她的笑容越发诡异。
右手已经伸入书袋,冰凉的刀柄握在手中。
忽然有一道身影越过王卉冲上来。
隔着书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乱来,想想你的家人!”
刘凤藻双目圆睁,下意识恼怒对方坏了自己的好时机,同时不明白方老师如何知道自己的计划。
“怎么了?”
学监老远跑过来问。
白素宽说:“哦,刚才看见她要晕过去,上来扶一把,她说肚子疼,怕是来那个了。”
她说话的同时依然牢牢钳制着刘凤藻的手腕,使得刘凤藻动弹不得。
远处的王卉已经和几个女生结了伴,一边说笑一边朝教室去了。
机会错失,刘凤藻怒怒不得,忍忍不下,浑身发抖,手劲儿没那么大了,白素宽得以将那书袋不动声色地拿过。
“肚子疼回家缓缓吧,脸色都不对了。”学监说。
白素宽趁机道:“回去吧,书袋挺重,我帮你收着,明天上课前来取。”
刘凤藻不甘心,捉急万分。
但如果菜刀暴露,那自己今后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苦苦忍下了冲动,盯视白素宽一阵,忿忿转身走了。
白素宽望着刘凤藻离去的背影,心中道:“刘凤藻,你是幸运的。”
她的仇有人替她报,不需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且远远要比她今天意气用事砍杀王卉要报得彻底。
手中的书袋沉甸甸的,白素宽的心也极其沉重。
刘凤藻是她的掩体,是她的挡箭牌,如此突兀地放弃利用刘凤藻,意味着自己快暴露了……
*
王二麻子事件让米家大丢脸面。
社会上众说纷纭,连警察局的大小巡警都在暗中非议。
王林虽然知道蹊跷,但苦于没有证据。
查来查去,案子指向就是一个巧合事件——王二麻子敲诈不成打击报复、结果意外身亡。
米局长为了降低影响力,指示说算了。花俩钱把王麻子的爹妈打发掉,再放几条花旦青衣电影明星的花边新闻把舆论一压,事情尽快按下去。
王林认可这种处理方式,毕竟王麻子涉及到霞公府案,真翻腾起来免不得惊动居仁堂,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