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久安(110)
小二:“请姑娘先饮些茶水,稍等片刻。”
红艳的霞光自半开的窗口落进屋内,同她身上的衣裙一般绮丽,谢宜伸手将木窗推得更开些,窗下长街正是热闹的时候,各类吃食小摊叫卖声不断。
背后倏地响起一道敲门声,谢宜闻声转头,只见沈津站在门外,微曲的手指仍保持着轻敲的姿势。
“阁下可是走错了?”
沈津走进门来,淡淡笑着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谢宜挪开椅子坐下,似有些无奈,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沈津笑问:“公主好像不太想见到微臣?”
不够明显的吗?面纱下谢宜板着脸。
“既是遇到了,沈大人便坐下吧。”谢宜手执青瓷壶,倒了两杯茶水。
“谢公主。”沈津刚一落座,小二正好端着吃食进门,见屋内突然多出一客人,虽也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什么,低头恭敬地摆放好吃食酒水,待离开时,听谢宜对他说道:“劳烦关上房门。”
‘嘎吱’一声,关上房门后屋中暗了些许,谢宜开口道:“沈大人总不会平白来同我搭话,怕是有话要说吧。”
沈津:“臣说过想就刑狱之事向公主赔罪,今日恰巧遇到,公主不如给臣一个机会啊。”
“沈大人。”谢宜说道,“你每次说事,都得先迂回曲折地铺垫一番吗?”
沈津:“……”
“你不直言,那我就猜一猜,听闻最近京中盛传,父皇将为我择婿,说起来沈大人亦是未婚的才俊。”谢宜微挑秀眉,揶揄道:“大人不会也对这驸马之位有兴趣吧?”
谢宜知晓沈津自然不会对当驸马感兴趣,不过此事牵扯到温雁,那就说不定他也想掺一脚浑水。
沈津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饮了口茶,悠悠说道:“苏子良荒淫|浪荡,甚至曾多次强掠良家女,有不少人命折在他手上,因齐国公庇护,才活到今日,这样的人绝非良配。”
谢宜皱着眉,脸色微变,但随即又含着笑说道:“还有呢?传闻的人选不是有两个么,苏子良不是良配,那温雁呢?”
“况且沈大人不是一直认为我和昱王有关系么,何不也点评点评昱王是否是良配啊。”
沈津手持茶杯,低声笑了笑,直直看着她,毫不脸红地说道:“若是让臣来评判,臣倒是觉得自己比那两人更合适,公主要不考虑考虑臣。”
谢宜一愣,倒没想到沈津真能淡定自若地说出这番话来,她回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可惜啊……我又怎么会对一个折磨过我的人另眼相待呢。”
沈津一僵,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只听谢宜继续说道:“沈大人,我虽不是绝顶聪明之辈,但也不是傻子,我提醒过你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可大人似乎没记住,所以才有了安定侯府的戏码。如今我再劝告大人一次,无论你和昱王有何恩怨,都不要企图从我身上下手。”
“公主是在怀疑臣的心意真假了?”
“不是怀疑,是我压根不信。”
“……”沈津脸色略青,一时语塞哑言,谢宜同他说话每次都是这般不客气,堵得他哑口无言。
出局
窗口洒进来的艳色霞光渐渐变得微弱,屋内愈发昏暗,谢宜拿起烛台边上店家备好的火折子,将屋内的两尊烛台点亮,明黄烛焰随着窗口涌进的冷风闪烁跳动,有些晃眼。
谢宜没有急着关上木窗,临窗而站,瞧见沈津出了店门后走向长街的另一头,渐行渐远。
西山顶上,最后一抹霞色隐去,暮色苍然。
谢宜微微向外探身,朝一处小阁楼看去,蒙蒙夜色中阁楼笼着一层红晕光亮。
她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半晌,而后关窗转身,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择婿……
谢宜虽不能完全猜透谢霁的意图,但也了然几分,若是如沈津所说,她能挑选其他人为婿,那这事就会简单很多,但谢霁是不会许她有第三个选择的。
择婿的结果不重要,不然那日勤政殿,谢霁便会直接赐婚了,可他偏偏给了几日时间让她考虑,并且将消息传得众人皆知,以此来试探、敲打、警告三方才是他设局的目的。
谢宜拎起酒壶,斟满桌上的白瓷酒盅,她点的是店里的一款烈酒,方才倒出来,鼻尖已充斥着浓郁酒香。
想要破局,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将苏子良从局中抹去,二选一的局面,若是失了一方,那还有选择的必要吗。
谢宜撩开一角面纱,仰头饮尽杯中烈酒,随后还是忍不住皱眉咳嗽了两声,喉咙被辣得有些发疼。
谢宜走出店门的时候,天已然全黑了,她漫步悠悠走着,最后停在路口边上的一家灯笼铺子前面。
灯笼铺子设在路口上,往外是热闹繁荣的长街,往里是一条冷清的石道,沿着这条道向前走,可以到达那座笼着红光的阁楼院落后面。
谢宜细细挑看各式样的灯笼,许是很久不曾有过客人了,守铺子的老板极有耐心地向她介绍那些灯笼。
谢宜安静听着,直至眼角余光瞥见长街那头走来一人,她轻声打断老板的话:“就要这个吧。”她指了指一盏燃得正亮的手提纱灯,拿出钱袋子付了钱。
谢宜提着灯笼缓步朝里走去,迎面刮来凉丝丝的寒风,越往里走越是沉寂昏暗,她微微扭头瞥了眼身后的人影,随后抬手理了理耳边鬓发,收回手时,面上赤纱松动滑落,被风一扬,悠悠荡荡地向后飘去,落在地上,一只手捡起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