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战(99)
……
楚凡的离开并没有在通迪掀起过多的风浪。
时光,像行驶在静湖的小船,悄无声息地划过了半年,转眼就到年末。
周一,顾侒绕家附近跑了几圈,冲凉、换好衣服,陪顾染吃完早餐,他离开家驾车往公司去。
距离公司几百米的地方正在建科技园区唯一的商住楼,孤零零的几栋高楼,毫无设计感就算了,还挡住了通迪北面的山景。
对于顾侒来说,这一年是真没有啥好消息,就连这八杆子打不到的三流开发商也怼跟前挑战自己的审美。
把一点郁郁的情绪压心底,他停好车往办公室去。
刚迈进办公室坐下,吴凌风的电话就进来了:“哥,今天你什么时间有空?”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我想和你聊聊!”
电话里吴凌风的语气凝重,顾侒瞥了一眼电子钟,迟半拍应道:“十一点以后”。
“好,我十一点上来找你!”
……
技术骨干会,Jackie主持。
从去年底到现在,公司签了很多合同。
大大小小的合同,规模大却不成体系,虽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却对资源调配有些挑战,但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顾侒向来管理上抓大放小细节并不过问,他不动声色地旁听,没什么值得补充的地方,两个小时一晃就过。
上楼,让秘书冲了壶普洱茶,吴凌风钟爱普洱,顾侒每年都会让采购部在云南买最好的古树茶给他备着。
人很快到了,坐在顾侒对面,他最近有些瘦了,脸色似乎不如以前。
不紧不慢喝完一杯茶,吴凌风看着顾侒说道:
“哥,我不想干了!”
六个字,吴凌风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沉甸甸的石头,砸在了顾侒心上。
错愕半响,顾侒竖直背脊看着对方,缓缓道:
“凌风,如果是压力太大想休息,公司可以等你,你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不待他把挽留的话说完,吴凌风摇摇头,低头将桌面的两个空杯斟满茶水,淡淡道:“我想清楚了。”
……
窗外是风清云淡的好光景,但此刻的总裁会客厅倒像是一秒入了冬,就连吸入肺腹的空气都寒飕飕的,刺激着顾侒的心肝脾胃肾。
沉默喝完一杯茶,他起身走到窗边。
L型的建筑,会客厅的窗户可以看到打着通迪Logo的指示牌,指示牌的旁边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凤凰木。
这棵树是当年搬迁时他和吴凌风亲手种下的,取意“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初冬时节,凤凰木绿叶如盖,虽生机勃勃却不复盛夏时的张扬与热烈。
初冬正午的阳光隔着玻璃落在顾侒身上,如芒刺背,他茫茫然望向窗外足有三分钟,没有回头地沉声喊道:
“凌风,你过来!”
吴凌风走到他身旁站定,顾侒偏头,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
“十年了,这栋楼,我们一起看着它一砖一瓦地建起来,你真的打算这样放弃吗?”
不知是因为这窗外熟悉的景还是因为这一刻站在身边这个人的这句追问,吴凌风紧绷着的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两下。
良久的沉默,他转头回来和顾侒四目相接,坚定了自己的去意:“是的,我要放弃了!”
停顿片刻,他补充道:“交接我会全力做好,你也张罗找人,如果需要,股份我可以找合适的人或者公司接手。”
就连股权都打算放弃了,这是一个深思熟虑毫无余地地离场。
顾侒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握紧,心口猛的一抽,像被钢针扎入般疼痛。
极缓慢地扇了扇眼皮,他错开眼神,声音也冷了下去,“股份,你不用考虑,我会处理!”
他始终没有开口问为什么?——成年人只有选择,没那么多为什么。
……
顾侒至今都记得吴凌风第一次叫他“哥”的场景。
是个周五的傍晚,月色和王姨家屋檐的吊灯将矇昧的夜照得一半白一半黄,院子前的银杏树被凉嗖嗖的穿堂风掀得哗哗作响。
小小的吴凌风靠在王姨身边,倔强的圆脸带着十分的不情愿,斜撇着墙角,含糊不清地喊出一声“哥!”
这声“哥”,吴凌风叫了三十年,顾侒想不透他如此决绝离开的原因。
先是楚凡离开,紧接着吴凌风离开,顾侒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面对什么,但不管是什么,这个序幕已经足够直接、足够残忍。
就像断了他的左膀右臂,再在他的心里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
翌日,九点半,通迪五楼会客室,常务副总陈颖、财务总监孙阳、法律顾问王鑫,陆续落座。
跟着顾侒从创业初期到现在的人,他无法不信任。
秘书泡好茶,顾侒端起茶杯,垂着眼皮喝了一口,今年的新茶,入口全是苦涩的味道,等不及回甘,他放下了茶杯,派发任务:
“孙阳,你找第三方公司客观评估一下吴总所持公司股份的价值,再根据目前公司的现金状况,做个回购方案!”
“王律师,请你把公司这一年所有的合同都认真再审一遍!”
“陈总,想办法查一下近两年和我们的客户有交集的集成公司。
我需要详细资料,包括不限于:公司背景、股东背景、甚至主要股东的成长背景,有困难,再反馈给我。
另外,尽全力找一个合适的营销总监!”
营销总监
同年同月底,江中所在的省招标中心。
白色真丝衬衣配黑色半裙,顾心遥正襟危坐地坐台下第一排,从微卷披肩的长发到七寸尖头的高跟鞋,她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