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光(46)
灯将一双影子拖曳出长长的尾,挑衅一般在他眼前从容地荡游。
戴着和他一起买的耳环,对苏衍笑,和苏衍亲密地说话,给苏衍唱歌,与苏衍一起在夜里散步。
白天的时候,似乎收了苏衍的花,粉白蓝的配色,一看就知蓝色的部分是绣球。
他家花园里种了一院子的绣球,还没看够?
和姜行云关系也好得不一般,能被媒体拍到一起去吃早饭,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去找的她。
沈遐原先不想沾酒,饭局上一旦松了口就没有尽头,但他找不到宣泄的办法,到最后反而是借着别人敬酒的机会,自愿喝了一杯又一杯。本以为酒精能麻痹住一部分感知,看到她时才发现大错特错,不快的感觉更加强烈。
原先持续伴随明蔚出现的钝痛忽然间长出爪牙,有了形状,刀片般一道道划出鲜血淋漓的伤口。皮肉被劈开的痛楚反而让沈遐隐隐感到快意,始终蒙蔽在眼前的那道青色雾霭在生根发芽的痛感里逐步挥散,再进一步,他就能看清那疼痛的来源。
明蔚走近一步,伸手从他手心拿到耳环。沈遐突然合拢手掌,捏住了她的手指。
明蔚抬起眼,略有疑惑地看他。
——如此沉重而剧烈地震动不止,鼓噪犹如耳鸣。
疼痛的本源是他的心脏。
“可以让我来帮你戴吗?”他话音很轻。
明蔚愣了一下,请求虽然古怪,但不是不行,“那好吧。”
她稍微偏过头,右边侧脸对着他,主动将耳边的头发拨到旁边。
明蔚的角度看不到沈遐的指尖细微地发颤,却在夜色中莫名地感觉面红耳热,明明没有什么接触,只是让他帮忙戴上耳环而已——耳垂被触碰到的一剎那,她差点没忍住激灵,呼吸乱了节奏。
“你上次说戴着痛。”沈遐说。
啊,这个嘛。“戴久一点就适应了。”
沈遐顿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说:“我可能也适应了。”
可他演不了游刃有余,离她太近的时刻,防御的警笛响成交织的火,翻滚着燎烧神经。
光线晦暗,耳洞不容易找,他拇指食指捻住她耳垂来回磨蹭了一下,才找准位置,将耳环对准嵌入。
“好了。”
听到耳针严丝合缝地扣好,明蔚道了声谢,沈遐嗯了一声,说没事。
他的手还搭在耳环的水晶吊坠上,没松开。
她看不到他眼神,不知道他已经是被轻易撬开的螺贝,弱点一览无遗。
明蔚忍不住略侧过脸去瞥他,想问他还有什么事,沈遐忽然说:“为什么给他唱歌?”
明蔚一怔:“你说苏衍?哦,你刚才听到了?”
沈遐抿了抿唇,沉默。
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那枚水晶,分明全然没有碰到她皮肤,明蔚却觉得若有似无的痒。
这恼人的痒意极其轻微,存在感却太强,很让她难受。
于是明蔚借着拨弄头发的动作,挡开了沈遐的手,回过身去直视他。
沈遐眼睑微垂,避开她探究的眼神,只说:“没有给我唱过。”
明蔚听得出这是一句别扭的抱怨,但这完全不讲道理,凭什么给你唱?
再说了,给你唱过的歌还少吗?
都被你忘了。
“你不是说听过我专辑?”明蔚扬了扬下巴,好整以暇地问,“喜欢哪首。”
沈遐眼神在她脸上定住,陷入思考。明蔚手指在暗处稍微蜷起来。
“《私心》。”沈遐说。
明蔚听到回答当即低头笑了下,怎么偏偏是这首。
“换一首吧。”她说。
别喝得太醉
沈遐愣了一秒:“为什么要换。”
“不想唱这首。”明蔚回答得非常果断。
“诗汶说你第一期想唱这首的。”
诗汶真是个筛子,明蔚暗自发愁。
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可以唱给别人听,就是不能唱给我听?”
“不是,不是。”因为他猜对了,所以明蔚试图纠偏沈遐的思考方向,“我就是不想唱这首,你随便换个别的吧。”
“……你给苏衍唱的那首是什么?”
问得真不巧,“那是我随便哼的,改了别人的歌。”
完全是即兴发挥,要她再完全复制一遍都做不到。
沈遐道:“所以给他唱的是独一无二的。”
“……情况不一样。”苏衍是专业音乐人,她那么唱也是有点想表现的意思在,对沈遐就没必要,明蔚叹口气,说,“你酒醒了没?我要回去了。”耳环也捡回来了。
她动作利落,转身就走,怎么刚说好的歌又没了,沈遐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手腕。
他力度大,明蔚没有防备,被直接拽得差点往他身上栽,退半步站住了,怒目而视:“沈遐你发什么疯——”
沈遐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抵在了旁边店铺紧闭的防火卷帘门上,眼睛沉沉的,像蒙上阴霾。
“别人都能听你唱歌,就我不行?”
……这是在演红楼梦还是歌剧魅影?
明蔚气极反笑:“你说的这个‘别人’是谁。”
“姜行云,闻翰,苏衍。”咬牙切齿地报起了菜名,“你还收了苏衍的花。”
什么跟什么,明蔚说:“那本来就是苏衍的花。”节目组送的。
她还承认收了苏衍送的花!沈遐深呼吸,眼睛都红了。
明蔚看他表情不好,眼睛湿漉漉地泛着光,心想沈遐果然还醉着,轻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何止是不舒服。沈遐深深地看她:“我的花你没有收。”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