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的味道和他的人一样干净。
这漫长的瞬间只是于她而言, 对于宋澹奚大概只是见到了母亲的学生, 微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
姜栗出神的时候, 宋澹奚已经解决完了早饭戴上了耳机。
她肢体僵硬,做什么都不自在, 干脆什么都不做,放任自己在汹涌的情绪里无边际的漫游。
不见他、不想他的几个月里,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准备。可所有心里准备在见到他的瞬间就倾塌,如同在沙滩上精心搭建的沙砾之城, 在一阵海浪过后便杳无踪迹。
巴士开入隧道,车窗上映出男生的侧颜。
他的运动服领口拉到了顶,平板的光映在下巴上,只露出半截凌厉的线条,漂亮的眼睛低垂,漆黑的睫毛又长又多,上翘的弧度并不明显。
这个瞬间,他看起来像某种停留在休憩地的小动物。
安静又警惕,不与人亲近,无法完全放松下来。
他看起来过得不好,很辛苦。
姜栗想。
因为她见过他张扬自由如少年的模样,见过他在阳光下奔跑,见过他笑意浅浅,见过他躺在草地上舒适自在,见过他在球场上和朋友们肆意欢笑。
姜栗盯着窗户上的倒影,直到巴士驶离隧道,光线夺走了她唯一能光明正大看他的机会。
她微微偏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余光里,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左手中指的骨节处有一道短短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是他儿时调皮弄伤的。
如果他不曾对她说过,她恐怕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不要再看他了,姜栗。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提醒自己这一趟行程至关重要,她不该因为意料之外的人乱了步调。
她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巴士在航站楼门口停下,车里的动静如春复苏,姜栗对肢体的掌控也缓慢回到她手里。
她没急着起身,想等人都下去。
宋澹奚似乎和她有一样的想法,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作,只是偏头看过来:“等一会儿再下去?”
他的声音低低的,如同耳语。
除了她,再没有别人听见。
姜栗点头,低垂的眼睫微颤,不去看他的眼睛。
车上的人走了大半,宋澹奚起身,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绅士地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姜栗先下车。
她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
隔着一小段她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
这次行程不只有林大动保学院的人,隔壁洛京大学的教授也带了一个小组,洛大的同学在动保学院随行人员里看到宋澹奚也吓了一跳,联想到他女朋友也在动保学院,他们不免生出好奇心,探头观察。
令人失望的是,宋澹奚始终陪在韩榧老师身侧,并没有表现出和某个女生特别亲昵。
原来是来陪母亲的,他们遗憾地收回视线。
这是姜栗人生中第二次坐飞机。
第一次坐飞机是她高中的时候,跟着教练去外省参加奥数比赛,进入机场的她像迷失的幼崽,神情惶然,不住地寻找着教练的身影,生怕自己被丢下。
那时的她恐惧大于兴奋。
第二次,她仍有些紧张,却没有了少女时期的惧怕。
她不怕被丢下,不怕迷路,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知道去哪里寻求帮助,知道回家的路,她还有钱。
拥有这些,她就不再恐惧。
姜栗排在队伍后面,单薄的身形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她往前看的时候注意到韩榧老师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对宋澹奚说了什么。
宋澹奚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再加上身上那股温和又疏离的矛盾气质,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偏头看来,她慌忙移开视线,将自己藏到师兄身后。
宋澹奚只瞥见圆圆的脑袋一闪而过,挑眉道:“我是来陪您的,还得照顾您的学生?”
韩榧:“她第一次跟我出门,我放心不下。你知道,她年纪还小,这次又是去高原。”
宋澹奚懒洋洋地应:“知道了。”
他从韩榧口中听这女孩子的事儿加起来比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都要多。
韩* 榧瞥他一眼:“你自己呢,确定没事儿?”
宋澹奚的神情淡下来:“早就做过心理准备,现在的结果我能接受。唯一后悔的是,我应该早下决定,耽误了太久。”
韩榧:“一回生二回熟。”
宋澹奚:“……”
谢谢您的安慰。
姜栗不知道不远处的两个人说了什么,她只是尽量藏着自己,跟着师姐们身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完安检流程,师姐们兴致勃勃地去逛机场商店了,作为年纪最小的姜栗和童扬,自然被留下来看行李。
童扬凑过来问:“栗子,你今天怎么了?”
姜栗微僵:“我怎么了?”
童扬生动地形容道:“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像北极狐偷了雪雁的蛋藏到自己的洞穴里。”
姜栗:“……”
“我又不过冬,偷什么蛋!”
宋澹奚听到两人小朋友般的对话忍不住笑了。
稍许,他拿出耳机戴上,耳机里没有播放音乐。只是这样他更自在,那两个小朋友也更自在。
童扬没问出个所以然,悄悄看了眼假寐的宋澹奚,问姜栗:“韩老师和你说宋师兄要来吗?”
“没有提过。”
“栗子你站得不够高啊,还不是韩老师最爱的学生。”
“……”郁闷。
“好了开玩笑。我听师姐说宋师兄是特地来陪韩老师的,毕竟去年老师生病在医院住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