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栗靠着行李坐了一会儿,抬手摘掉帽子和口罩,舒出一口气。
白天韩榧戴着帽子,晚上光线又不好,姜栗等她坐下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好,脸和嘴唇都是白的。
她顾不上休息,忙跑到韩榧身边。
“韩老师,你脸色不太好。”她面色忧虑,想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觉得不太礼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韩榧疲惫地喘了口气,嗓音沙哑:“没事儿,低血糖,吃完饭就好了。先别和阿奚说,他也累了一天,让他休息会儿。”
姜栗犹豫道:“那吃过饭还不舒服,要及时告诉他。”
韩榧睁开眼看面前的女孩子,她是第一次到高原地区,也累了一天,这会儿还担心地蹲在她身边,乌黑的眼睛里映着帐篷里的光,她想起家中那只貍花猫,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它便是这样躲在宋澹奚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她笑了笑,摸摸姜栗的头:“老师没事儿。”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但有师姐注意到了韩榧脸色不好,拿了两块巧克力过来让韩榧先吃点儿。
韩榧休息片刻后状态好了不少,体温渐渐恢复正常,因没来得及脱衣服,脸颊泛上红晕。
她们都放下心来。
因为今天行程太累,她们吃过晚饭便准备休息了,挨个排队洗漱,顺便结队去上厕所。高原上没有厕所,所以所谓的上厕所,不过找一块没有人的地方解决,俗称野厕,起先姜栗并不习惯,日子久了竟也习惯了。
熄灯后,姜栗照旧睡在韩榧身边,帐篷里空间有限,她们几乎是挤在一起睡的,晚上还暖和。她很困了,在高原上走了很久的路,又忙到太晚,闭上眼就能睡着。
她打了个哈欠,忍着生理泪水,在黑暗中听着韩榧的呼吸声。
韩榧老师睡前宋澹奚来过,当时帐篷里都是女孩子,他不方便进来,又怕韩榧出去着凉,两人只隔着帐篷说了几句话。
睡前韩老师吃了药,她有些不放心。
姜栗忍着困意,脑子里想着一些片段,以免自己睡过去。
碎片式的片段乱糟糟的,北疆辽阔的风貌,高原的冷夜,车里的纪录片声音,羽绒服摩挲的声音,镜头里他在雪山前的侧脸。
宋澹奚,宋澹奚。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眼皮沉沉地耷拉下去。
在黑暗中所有声音都会放大,就在姜栗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不规律的呼吸声,细听有些急促。
她在睡梦和醒来之中挣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姜栗微微坐起身,凑近韩榧老师仔细听呼吸声,她皱起眉头,伸手探向韩老师的额头。
好烫。
她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
“韩老师,韩老师。”她小声喊着韩榧,不敢用力推她,只拍了拍她的肩,“韩老师?”
韩榧始终没有动静,她只好去喊师姐。
大概是因为白天太累,师姐睡得很沉,喊不醒。
姜栗又急又担心,连忙起身,随手拿起睡袋上的羽绒服披上,黑暗中分不清哪双鞋是她的,便随便穿了一双。
打开帐篷帘子,冷夜的温度顿时吞没了她。
她戴上帽子挡住风,小跑到帐篷前,大声喊宋澹奚的名字。
高原上没有信号,她没办法给宋澹奚打电话,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他叫醒。
她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喊过他的名字。
只有从前是小熊的时候,她分不清有多少次看着他的背影想大声喊出“宋澹奚”三个字。
现在她终于喊出来了。
不过五声,帐篷口有了动静。
是宋澹奚!
姜栗在看到他的瞬间几乎要哭出来了,她迎上去,声音和语调都是乱的:“宋澹奚,韩老师好像发烧了。”
宋澹奚在听到姜栗喊他名字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此时看到要急哭的女孩子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带她去医院。”他沉声说。
姜栗懵然道:“现在吗?”
宋澹奚眉眼沉郁:“现在。”
姜栗和宋澹奚都知道这时候不是去医院的最好时机,晚上路很难走,她们车停了有一段距离,下山的路他们也并不熟悉,很有可能发生其他意外,不论怎么想这时候都不合适。
但是姜栗却比谁都明白为什么宋澹奚要这时候去医院。
去年夏天他在青州湿地公园撞到她的时候,也是这个神情,隐忍、压抑、恐慌。
他害怕失去韩榧,害怕失去妈妈。
姜栗咬了下唇,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和你一起去。”
宋澹奚唇线绷直,很快做出了决定:“我把林老师喊醒,他认识牧区的人,让熟悉路况的人开车带我们去医院。你现在去拿我妈随身携带的包,她的证件和医疗证明都在里面。还有,你穿得暖和一点,戴上围巾,去换自己的鞋子,不要跑,慢慢走。”
今晚高原上有月亮,冷冷的月照下来,帐篷口是亮的。
清冷的月照在她清丽的面庞上,她神情彷徨,眼睛是红的,盈着一点儿晶亮的泪水。
她仰着脸望向他,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眼泪。
宋澹奚的心脏收缩着,陌生的疼痛和情绪让他不适地皱起眉头,喉间一片干涩。
他低眼看她,嗓音喑哑:“别哭,姜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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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后座,姜栗从后抱着韩榧老师,让她尽量躺在自己身上舒服一点儿。
开车的是牧区的牧民,一个年轻小伙子,平日里以挖取冬虫夏草为生,对这块地方很熟悉,车开得又快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