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经过[校园](84)
两人安静地吃完一顿早饭,俞淅瞧了眼时间,斟酌着开口:“那……我就先回去了?”
邰御没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回应。
俞淅把书包放在鞋柜上,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垃圾,将塑料袋放在门口旁,蹲下来穿鞋。
她有意把做这一切的动作都放慢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但是动作再慢也有做完的时候。
她把书包背上,又拎起垃圾,打开门,准备离开。
邰御在这时出声了:“俞淅。”
俞淅脚步顿住。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喊她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祟,还是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俞淅的名字从他口中喊出来就是有着莫名的别扭。
但现在也不是别扭的时候。
她转身,“怎么了?”
邰御的视线虚浮地落在餐桌上,眼神涣散,“陪我去个地方行吗?”
俞淅忙不迭点头,“当然可以。”
*
伋县的陵园草率而随意,像是随便划了一个山头,就定为陵园了。
来的路上,俞淅要买花,邰御说没必要,但俞淅还是坚持买了。
兜兜转转走了好一会,终于来到那两人的墓前。
那墓一看就许久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人打理,周围的杂草蔓生,横七歪八地折在墓碑上,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被雨打得化掉边缘。
俞淅弯腰将花放下,庆幸自己有随身带纸的习惯。
她用完了一整包的纸把墓碑的正面擦得干干净净,正打算再去处理旁边的枯枝时,邰御拉了她一把,没让她碰。
“不用弄这些,反正以后也不会来了。”
俞淅抿唇道:“怎么会呢?明年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我也可以陪你来啊。”
明年?
她陪他来?
邰御目光清淡地从她的脸上拂过。
明年她都不会在这了,又怎么会陪他来?
俞淅并未察觉到他旁生的情绪,她蹲下来仔细地注视着邰御父母的照片,仰头道:“邰御,我发现你好像还是要和你妈妈长得更像一点。”
邰御听了她的话,也顺势瞥了一眼墓碑上的这两人,笑了声:“是么。”
俞淅点头,“是啊,你看你的脸型和你妈妈简直一模一样,嘴巴也很像,不过眼睛好像和你爸爸更像,是单眼皮。不是都有句话吗?说儿子一般跟妈妈比较像,女儿一般跟爸爸比较像,所以你跟你妈妈比较像,而我跟我爸爸应该比较像。”
说到这,俞淅有微微的晃神。
爸爸……她还从来没见过她的爸爸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长得像不像。
正当她出神想着时,邰御把她拉了起来,“走吧。”
俞淅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步三回头,“这就走了吗?你不和你爸妈说说话吗?”
邰御头都没回地说道:“没什么好说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神经来看这一眼。
这边打车本来就困难,今天又是清明节,所以两人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个车影。
俞淅指着远处的公交站,对邰御说:“要不坐公交吧?”
邰御没考虑这个,“你不是晕车?”
公交车走走停停的,对晕车的人来说只会更难受。
俞淅耸了耸肩,毫无顾忌,“没事吧,有你呢。”
她扭头朝着他笑了一下。
邰御故意不看她,“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晕车药。”
俞淅拽着他往公交站走,小声坚持:“有用呢。”
等好不容易上了公交车,却只有可怜的一个座位。
俞淅坐了一会,扯了扯旁边的邰御,“换你坐一会吧?”
邰御扶着横杆,把她手拍掉,“坐你的。”
俞淅撇撇嘴,坐了一会,才发现这个座位其实很大,两个人挤一下应该没问题。
她于是又扯邰御,“你看,我们可以各坐一半。”
邰御表情不太好看,“你非得给自己搞晕车是吧?”
听他这样说,俞淅倒也没再坚持了。
车开到后面,左边的双人座空了出来,俞淅指了指,两人一起坐过去。
公交车的窗户可以打开,今天的气温又不高,所以俞淅并没有很难受。
不一会儿,外面下起了雨,这个时候下起的雨,总是要凭空增添几分哀愁的。
俞淅扭头看向邰御,他只是垂着头、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神色极为平淡,让人看不出他是否难过,但俞淅想,再怎么样也一定还是难过的。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尽量把话说得从容:“你如果难受的话可以哭一会,你坐里面来,我帮你挡着。”
邰御睁开眼,提了提嘴角,“没什么好难受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当初刚开始接受不了,那现在的情绪也早就被冲刷得差不多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今天去看了照片,那两人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中都模糊了,毕竟都八九年过去了。
但要说真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没出事之前,邰御是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已经烂成那个样子了,他还以为他特别幸福,日子特别舒坦。
他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妈吧,为了顾及他的感受一直不在他面前爆发,结果那天实在忍不了了,没想到就出了那样的事。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也还是护着他,留下了他这一条烂命。
他是真觉得没必要,一家人一起整整齐齐地死了多好啊,非要留他一个人干什么呢?
雨点打在车窗上,一滴一滴,往下重重地坠。
俞淅没精打采地了着窗外一路冷淡肃然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