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仓内，林泽脸色惨白，银白长发安静垂在一旁，像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胸前缠绕着厚重的纱布，几乎看不到起伏。

生命仪器有规律嘀嗒作响，重锤一般砸在庄煜华心口上。

“疼吗？”

他想抚摸林泽的脸，却被玻璃罩阻挡。

“我来晚了……”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等你好了，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他想告诉林泽他的存在，贴着玻璃罩说了好久的话，可人依旧是没点反应。

他蓦然想起来，休眠仓是隔音的，就要按下开关。

刚开一条缝，林泽缺氧一般剧烈呼吸，胸口上下起伏，纱布登时见了红！

“林泽！”庄煜华慌了神，赶忙又要合上。

古柏极速冲进来，一枪粗暴对着他的头，一手合上休眠仓。

林泽慢慢睁开了眼！

紫眸疲惫中跳动几点星光，温柔喜悦。

古柏惊讶片刻，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松手，后退几步，任由医生伏在休眠仓上又哭又笑。

哦，那个人回来了。

“庄医生，麻烦帮将军换下药。”

庄煜华下意识接过医药箱，突然反应过来：“我……”

他换了张脸，和原来大不一样，怎么会……

古柏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丝笑，眼眶憋的通红，看着格外违和。

“将军一直在等你，你来了，他终于肯醒来了。”

林泽抵抗不过疲惫，死撑着眼皮不肯睡去。

子弹贴着心脏擦过去，精神海又遭到重创，一醒来双双折磨着神经。

“乖，睡吧，我在这呢。”庄煜华轻声道。

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兔，林泽眨眨眼睛，微弱摇摇头，晃的头越发晕，霎时皱紧了眉。

庄煜华征求意见地看向古柏，手已经按在休眠仓开关上。

“您才是医生。”古柏已经退到门口，无奈对他一笑。

随后他退出去，轻轻拉上门，长出一口气。

上将不会有事了。

休眠仓打开，林泽不适应地急促呼吸，手被包在温热的掌心，脸上也传来热量。

庄煜华扣住他的手，指尖摸索过指节：“放松，别怕，我在这呢。”

血纱布被拆开，血洞还在汩汩冒血，他看得眼睛一痛，握注射器的手都在抖。

卷起林泽袖子，他又瞪大了眼睛，心痛彻底将他淹没：“泽泽……”

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都是注射营养剂留下的，连再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庄煜华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水，极尽平稳地推进药剂，止血，退烧，消炎，止痛……

一针针像扎在他心上，漏风似的疼。

他握着林泽手不敢松，生怕一松人就被风吹散了。

想起外界传言，庄煜华心紧紧揪起来，弯腰抵住他额头，两手轻柔环住林泽脖颈：“放松，让我进去。”

精神海远比他想象中混乱，精神力近乎枯竭，处处透着无力疲惫。

激不起一层浪。

传言非虚，林泽精神海……废了。

林泽发出一声痛呼，呼吸重了几分。

庄煜华赶忙撤出精神力，安抚地在他唇边落下一吻：“没事了，我在这呢，没事了……”

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掉眼泪，愣是不敢大声喘气，憋得胸口发疼。

他突然很佩服陆良，一边说爱一边施暴，还能面不改色，把万人簇拥的不败上将彻底拉进深渊。

那不是爱，是变态的凌虐。

……

不多时，林泽眉头皱起来，不安稳地微弱挣扎，也不知道是冷还是疼，冷汗起了一层。

“泽泽？”庄煜华调高了室温，又在他身上盖了薄被。

一试探额头，很烫。

又是一针退烧药进去，林泽却没好转。

他恍惚想起来林泽说过：【药对我没用。】

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口吻，让他恼火，气得一拳砸在自己胸口。

“庄煜华，你这个灾星……”

冰袋贴在额头，林泽无意识摆头，打湿一大片发丝。

庄煜华怕他挣扎起来又挣开伤口，慌忙拿开冰袋，换成小点的冰凉贴，效果差点，起码舒服点。

正要去找个毛巾擦身子，刚起身手就被紧紧拉住，林泽微睁开布满水汽的眼睛，乞求似的望着他。

这一拉，用尽了他全部力气，没撑几秒手就往下坠。

“泽泽，我不走，我就是去给你找个毛巾。”庄煜华赶忙托住他手，合在两手之间，柔声安慰。

林泽像是不大放心，眼睛闭上几秒就要睁开看眼。

庄煜华勾勾他鼻尖，在他额头上一吻，又落在眼皮上，再是鼻尖，脸颊，唇瓣，最后侧脸贴了贴他烧红的脸。

“泽泽乖，睡觉觉……”

一如哄着小泽泽睡觉。

不管多大，多久，泽泽永远是他的心尖宠。

林泽渐渐适应环境，呼吸渐渐平稳，眼皮打架，眼球慌乱地滚动。

“乖，睡会儿，我就在这，哪也不去。”庄煜华柔声安抚，轻轻拍打他的腰侧。

爱人的气息打在身侧，疲惫将身体包裹，林泽再也撑不住，在温暖中睡去。

……

林泽再醒来时，已经被挪到了原先的房间，一歪头，看到床头一束红玫瑰。

“醒了？”庄煜华对上他的视线，意识到他在看花，又避开一点。

故作有点委屈，手指在林泽喉结打转：“醒了第一眼不先看我，哼，生气了。”

撒娇男人最好命，他一向信奉这句话。

林泽一笑，眼神示意他靠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