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物(160)

孟凡的手机轻轻一响，瞄着刘瑞瑞终于发来的信息：“人快到了。”

“热吗？”孟凡问了一句，吴家声没搭理他。

“我们这烧的就是公家经费，暖气一旦烧旺了，比夏天还难受。”说着，孟凡脱下身上的外套，顺手又将审讯室的门打开了，带来走廊里的一股清凉。

不咸不淡地又问了几句，吴家声依然死人般沉默，甚至连孟凡手中的香烟也不再多看一眼，再过几个小时，他们不得不放他回家去，这也是小人物的一种胜利。

走廊里忽然嘈杂起来，好像五百只鸭子同时被粗暴地赶进了河，嘎嘎嘎地直冲云霄，一个老女人居然可以造出这样的声势来。

“你们害我儿子还不够，又把我抓来干什么？那个小婊子就是自作自受，死了也活该，你们为什么冤枉我儿子？你们就敢欺负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有本事去抓那些有钱有势的……

我要见那个孟警官，都是你这个小妖精挑唆他抓了我儿子，别碰我，碰我就告你，别以为我不懂法，年轻时那也是见过许多世面的，法院里我也有人……

我儿子呢？我要见我儿子…家声…家声……你在哪儿啊…哎呀，你们这群没王法的，我不活了……”

随着这一声声连哭带喊的颇具表演天赋的怒骂，审讯室里的吴家声脸色开始红一阵白一阵，油腻腻的额上渗出汗来，膝盖上的两手紧紧地往肉里抠，好像要把膝盖抠碎了才作罢。

孟凡眯起眼，静静地望着这个渐渐烦躁的老实人，尤其听到他母亲嘴里左一声婊子，右一句骚货的时候，吴家声的眼里流露出某种愤怒和恨意。

“把门关上。”吴家声终于发出了传讯后的第一声。

孟凡没有动，任凭吴老太的各种恶毒言语席卷着审讯室，也席卷着早已不堪忍受的老实人。

“关门，我叫你把门关上！”老实人突然站起身，想要冲到门口，亲自去关闭带来各种冲击的这道门，一旁的警员迅速将他压制回椅子上，他无能为力的去堵自己的耳朵，又被手铐所限，只好弯下身，掩住了脸，肩膀耸动起来，他在哭泣。

“求你了…把门关上……”吴家声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

孟凡走到门口，关上了门，任凭吴家声独自哭泣着，直到他哭的差不多了，一支香烟递了过去，吴家声满脸泪痕地望了眼孟凡，哆哆嗦嗦地接过那只救命烟，孟凡为他点燃，冲记录的警员打了个眼色。

吴家声终于撂了，正如孟凡所料，他只是奸尸，却并不知道什么病毒抗生素的，那晚从超市下班回来，看到一个男人从辛晓月的小院里匆忙地跑出来，还撞了他一下。

吴家声喜欢辛晓月，却也恨她的浪荡，像一条浑身腥气的鱼，招引那些猫啊狗的在他家的房子里风流快活，而这条鱼却看不上像他这样在超市工作的老实人，一点机会都不给，近水楼台的他，却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别的男人先得月。

他暗地里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夏天修空调，冬天修暖气，隔三差五的还为她从超市带回许多吃的用的，连他妈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止孝敬她一个人，可这个名声如此败坏的女人，却连手都不让他碰一下。

那天晚上，见到又有男人从她家出来，他很生气，想进去看看像她那样的女人快活后究竟是个什么德行，没想到，看到的只是一具还带着热乎气的尸体，辛晓月死了，一丝不挂。

“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了吗？”

“巷子里的路灯早坏了，也没人修，没太看清长相，他很高很壮，身上还有股怪味。”

“什么味，能形容一下吗？”

吴家声思考了一会，迟疑地说：“好像跟油烟味差不多，嗯，油烟味。”

“以前对这人有印象吗？譬如白天的时候，有见过吗？”

“说不好……”

孟凡捕捉到什么，语气温和了些：“辛晓月的死虽然跟你没关系，但是你不想知道是谁害死她的吗？想起什么就都说出来，我们也好尽快找到真凶。”

吴家声迟缓地点了点头：“见过一次，远远的只看到个背影，因为个子很高，进院门的时候，得低着点头，那次他把车就停在了巷子口，我…还给划了几道。”

“什么样的车？”

“白色的…JD小型轿车。”

“记得车牌吗？”

吴家声摇了摇头。

“既然见到辛晓月死了，为什么不马上报警？”

吴家声又沉默了。

“你下班都没有回过家，那个安全T哪来的？”警方在辛晓月家里搜到的品牌不是检测出来的那个牌子，孟凡认定是吴家声带来的。

吴家声忽然咧了咧嘴，脸上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令他的表情有些狰狞：“我每天都带在身上，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用上的。”

孟凡暗暗吸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辛晓月生了病，而且这个病通过体液是可以传染的？”

吴家声猛地抬起头来，抖了抖嘴唇，半天才道：“她…她有传染病？我…我戴了那个，不会被传上吧？”

“不好说，回头给你做个检查。”

吴家声惊惶地咽着口水，忽又恨恨道：“这娘们，跟过那么多男人，我就知道她不干净，死了都要害我！”

看来吴家声根本不知道X病毒。

孟凡冷冷地：“你明知道她人已经死了……”

“那又怎么样，总该轮到我一次。”

孟凡感到无比的厌恶，一挥手：“带他下去。”

吴家声又哭了，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女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婊子，她那么脏，可我没嫌弃过，她死了，我感觉自己也快要死了，我是真心喜欢晓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