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物(327)

托着餐盘，站在热气腾腾的饭菜前，刚刚从一番盛情中解脱出来的孟凡松了口气，看向曲冬青，侄子毫不客气地盛了一大勺炖牛肉，放到鼻前嗅了嗅，似乎很享受的样子，给了叔叔一个满意的小眼神，孟凡明白，饭菜没问题，可以吃，随即也象征性地取了一些，曲冬青凑过身来：“奇怪，这里都是人。”

言外之意，只有人，没有妖。

孟凡别有深意地看了侄子一眼，谁说没有，眼前就有一只。

“你刚才差点着了那女人的道。”曲冬青迅速地说：“不要和她对视。”说完，拍了下愕然中叔叔的肚子，转而对眼前的菜肴舔了舔嘴唇，虽说是在查案，但当肚饿和美食两种条件都具备的时候，依然要先祭五脏庙，餐盘里很快堆起一座高高的山岗。

“你是小孩子，不要吃那么多。”叔叔忍不住提醒。

侄子却自有一番道理：“我还在长身体，自然要多吃。”

叔侄俩随便找了个角落，边吃边暗暗打量着周围的人，多是中青年，男少女多，还有几个小孩子规规矩矩地坐在餐台前吃饭，不时有人进来，彼此熟稔地打着招呼，吃完饭的人自觉的离开餐厅，将用过的餐盘整齐地摞在一起，一次性的餐具也都丢进角落里的塑料桶，一切井井有条，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饭菜也被捡起来，用纸巾擦拭干净，这么多人用餐，没有喧哗，却其乐融融，处处洁净，却很舒适，如同桌上那些冒着香气的菜肴，温暖而明快。

孟凡低声问：“你刚才说我着了那个赵圣工的道。”

曲冬青道：“别担心，她用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一种迷惑人的小伎俩罢了。”

“妖法？”

“谈不上，一种迷魂术罢了，方萃和娇红都擅长这个。”

“可你又说她不是妖？”

“我也没说她一定是人！”

“其实你也不知道她是啥吧？”

曲冬青：……

孟凡想了下：“催眠术？”

“人类的那个摄心术？不会，没那么快，你几乎是瞬间就被她迷惑了，那女人身上虽然没妖气，眼里却有邪气……”

孟凡语塞，在他看来，赵圣工慈母般的柔和，在曲冬青那里却看到了邪气，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是不是每双眼睛看到的原本就各不相同，一人一世界？

“如果他们真的不是人，那不是也能察觉出你的来历？”

“一般妖类道行浅，是看不出来的，何况老钟曾经用他的金丹为我疗伤，我的元丹上早已沾染了他的一点佛气，没有一定高深的道行，是看不出我的真身的。”说到这，曲冬青顿了下：“难怪他们要求前来聚会的人身上不许有辟邪的东西，怕是不会轻易着了他们的道。”

孟凡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沈楠是信佛的，家里还供着佛像，你说会不会……”

曲冬青点点头：“沈楠很有可能身上沾有佛气，所以才不容易被唤醒，他一定是看出唤醒教哪里不对劲了，也一定阻拦过常静不要献出自己的孩子，可是常静却中邪太深，还是献出了自己的女儿。”

“他为什么不求助我们警方，见到我们还跑？”

“我觉得他不是不想求助警方，而是认为警方根本对付不了唤醒教，再加上常思琪已经失踪，常静触犯了法律，沈楠是想保护她，我怀疑失火那天下午，沈楠约常静见面，就是为阻止常静不要去找圣工说警察的事情，分手后，他独自一人去唤醒教，可能是去找那两名圣工了，至于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最后这个三官之子也被杀害了。”

孟凡想起河滩上的那段变形的腐竹，不禁悲从中来，爱情让一个年轻人凭生出莫大的勇气，只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而他到死都没有尝过半点欢爱的滋味。

大厅里忽然响起了歌声，轻缓流淌，吃过饭的人们回到正厅，加入众人的吟唱：齐声歌颂我圣主，万古流芳复何求，唤醒沉睡愚昧人，赐我永生回乐园……歌声中，张莹低着头，默默地扒拉着餐盘里的饭菜，不知在想什么。

孟凡问：“你怎么了？”

张莹头也没抬：“淼淼第一次来教会，特别爱吃这里的饭菜，比吃我做的饭香。”

孟凡沉默了一会，又问：“饭菜谁来做？”

“圣工夫妻俩。”

“他们唱的什么？”

“圣歌。”

曲冬青忽然道：“你要是不舒服，今晚我们先回去。”

张莹忙摇了下头，强打起精神，端起餐盘大口地吃起来。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额头上贴着块纱布，端着一碗汤走过来，小大人似地举到曲冬青面前：“小哥哥，请喝红菜汤。”

曲冬青扬了下嘴角：“谢谢，俺不喝。”

孟凡赶紧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谢谢你小朋友，你叫什么啊？额头怎么了？”

“薇薇，今天在幼儿园摔倒了，把头磕破了。”

“你好薇薇，妈妈呢？”

“你是他叔叔吗？小哥哥叫什么？”小女孩似乎对曲冬青很感兴趣，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叫晓白。”

“小白……是小白痴吗？”

“薇薇，”一个女人走过来，搂过小女孩，友好地笑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吃饭了。”

“没关系。”

女人宠溺着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教导：“要叫哥哥。”

薇薇靠在母亲怀里，低声说：“妈妈，哥哥太能吃了，是猪吗？”

曲冬青：……

“啊，对不起啊，她不懂事……”薇薇妈正觉尴尬，只听一个声音唤着：“薇薇，到高伯伯这来玩。”